梁三阴和二俫从庵子里回来后,就一直在约杨洋龙代董事长,说是找个地方谈谈。可杨洋龙总在推脱,说过几天吧,等稍稍空了以后再说。
其实,杨洋龙代董事长这段时间以来,日子也是不好过。一方面公司的业绩直线下滑,当然驾校那一块还不错,较去年同期比,还上升20%。直线下滑的主要是餐饮这一块,较去年同期比,下降15%。另一方面,付小洁一直在催促他,说什么时候换法定代表人?还提出要修改公司章程,把股份的比例彻底改一下。
“小洁,你说的这个事情太大了。这个公司是姐姐和姐夫一手创办的,现在姐夫不在了,姐姐还在,他们两的女儿还在,弟弟们还在,还有那些老人也在。怎么改?通过什么合法渠道改?姐姐曾说过,大事要经过她同意才行。这么大的事,不经过她行吗?”
“你就知道左一个姐,右一个姐的。干脆你也去尼姑庵子,跟你姐姐一起过得了。一个没出息的东西……”说完就把门打开出去了。
“你,你回来!”
事到今天也不见回家。
他只好把她的弟媳妇——尤东兰叫到办公室。他十分严肃地对她说:
“东兰,交给你一个任务。把你姐姐叫回来,她什么时候回家,你就什么时候上班。听见没有?”
“我可不敢打包票,脚生在她的身上,她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啊。”
面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东西,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感到有一种来自内戚的挑衅。心想,这家公司是我们家的,还是她们付家的。他越想越窝火。他拨通电话:
“财务部吗,我杨洋龙。从今天起停发尤东兰的工资,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听我的通知。”
“好的,杨董事长。”
打完电话后,杨洋龙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出去了。
这下尤东兰可懵逼了。我们家不都说姐夫是个趴耳朵吗?怎么搞得今天发了这么大的火,像猛虎下山一样。
付小洁听了弟媳的述说,顿时憋红着脸跳了起来说:
“好哇,你这个杨洋龙。看我到时候怎么个买断你们,还反了不成?老娘就是不回去,除非你来接我。”此刻的付小洁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好像这个公司离开她,就会停摆似的。
这时付小生也在家,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
“姐,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啊。姐夫这个人,在家里你看他事事顺着你,依着你。按照你的说话,他是一个趴耳朵。可在公司里,他是董事长,他有他的扳路。今天这个事,要遇到我,我可能比他还要狠。男人嘛,在家里可以是趴耳朵,在外面就不一样了。”
“去、去,这还轮不到你说话。”付小洁耍大姐大的派头了。尤东兰则赶紧拉着自己老公的衣角说:
“少说一、两句。”
也碰巧,付小洁的母亲也在。她老人家早两天就听说小洁离家出走了,来到了二儿子小生这里。她是特地从大儿子家赶过来,劝小洁回去的。正赶上今天这个事,她同意二儿子小生的意见。她必须得劝小洁,绝不能让女婿洋龙说小洁是一个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小洁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句古话你听说过没有?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这成何体统?你已是老杨家的人了。你记住两条:洋龙是个好老公、好爸爸、好女婿。再就是,我们老何家没有武则天的基因啊。回去吧,你儿子佳佳需要你。这才你的正道。”
弟弟和母亲的话,大概起了作用。第二天下午正好是周六,她带着弟媳尤东兰,开着车去学校将儿子佳佳接回家。就这样,一场家庭纷争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
星期天一早,杨洋龙在公司四家门店转了一圈。他回到办公室,正准备打电话给梁三阴和二俫,准备同他们好好说说话。这时坐机响起来了:
“杨董,有人求见。”
“哪位?”
“他说他叫李二宝,怎么这样奇葩,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快,快。叫他进来。”
李二宝怯生生地进来了。上次见面到现在,也只不过一年多时间啊。那一次,是他按照姐姐的意思去通报他夫妇两,李招弟已死亡的噩耗的。怎么搞的,又见老了许多。背驼了,门牙也缺了,走路也不太稳当了。当他握住二宝的手时,就如同一把锯齿。看他那笑,都像被苦瓜汁侵泡过一样。苦啊,这是丧子的苦。
杨洋龙握着二宝的手没有松开,左手指着沙发说:
“坐,坐。这么老远的,来的时候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开车去接你呀。”
“不敢,农村人习惯了。”李二宝苦笑着,露出了一口那残缺不全的牙齿。
“是这样,我把梁校长和二俫助理等人叫过来,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有什么事可以边吃边聊,如不方便我们现在讲也可以。”杨洋龙用征求意见的口气说。
“那就现在讲吧。”
“也行。等我打几个电话再说。”接着他分别同梁三阴和二俫讲好,他们马上就到。他想趁这个机会把杜仁杰也叫过一聚,老朋友好久不见了。没曾想,杜仁杰没有空,他陪老婆运霞在医院作检查。
“好吧,二宝兄弟,看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那,那……我就不客气啊。”李二宝吞吞吐吐的,他那蜡黄的脸都被憋红了。
“讲啊,这里又没有旁人。”杨洋龙可以断定,二宝肯定是遇到难事。是什么难事呢,是钱可以摆得平的么?
“杨董事长,我想一次性买断。”
“买断什么?”杨洋龙吓了一跳。
“我知道我这个想法,会遭到大家的耻笑,也是个遗臭万年的做法。但我也没有办法,我怕啊!”
“慢点,慢点。你先说说你要买断什么,然后再讲讲你怕什么,好吗?”杨洋龙自然也猜到了他要买断,指的是什么。因为他们跟二宝也就是那个“冤死鬼”的事,而且他做得也不错,每个月都按时将生活费打过去了,其他也没有任何的瓜葛可言。
“自从认亲以后,你们老杨家对我二宝一家实在不错。鸡蛋里是挑不出骨头的。为了省事,就把我和招弟冤死鬼他娘的生活费,一次性结给我。”二宝说完话,觉得轻松了许多,就像个醉鬼把肚子里那些个污秽、杂货吐出来一样。
“二宝兄弟,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沟沟坎坎,才出此下策的呀?”
“那倒不是。”
“那又是为了什么?”
“我怕,这个不好说呀,杨董事长。反正我想一次性买断。”
就在这个时候,梁三阴和二俫一前一后,推门进来了。他们两同李二宝握手、寒暄了几句,就坐下了。
“二俫,你同二宝兄弟去会客室聊聊,看看他内心到底是怎么个想法。我同三阴在这里先谈谈你们去庵子里的情况。”
“你消息还蛮灵通的嘛,谁告诉你的?”梁三阴既感到吃惊,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你们开谁的车去的,我可是个老司机了呀。”
“是的,是老司机了。引擎出了问题,老司机也白搭。”
“好啦,绕嘴皮子,我始终甘拜下风。说说看,我姐的情况怎么样?”
“你姐叫我给你带话。请记住,这可是你姐的原话 。她说,我的弟弟我清楚,人心不坏,就是脑子里缺少一根筋。你回去还告诉他,我还活着,身体好得很! ”这就是你姐的原话。三阴又说,
“据我的分析和猜测,过不了多久,你姐姐会回来的。所以,我曾劝过你,法定代表人不能换,这面旗帜不能倒啊。”
“我姐回来最好,我情愿给她当下手。这个董事长的工作,真他妈的不是人干的活。好多人都想把我当枪使,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个老婆付小洁就是一个。”杨洋龙就把她老婆离家出走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他愤愤地说:
“想当武则天,门都没有。她要再不回来,看我不把她休掉才怪!生活上在她面前,我可以是趴耳朵。工作上事可是我说了算。”
“杨董事长,没有那么严重。现在你只要稳住二条:后厨要稳,菜品要推陈出新。大堂要稳,服务水平要再上一个档次。驾校有我在,你放心。总之,只要这面旗帜不倒,这个巨无霸的企业集团就会再创辉煌的。到那时,你对你姐姐也有一个好交待。”
这边谈得差不多了,那边二俫领着二宝进来了。二俫噗嗤一笑说:
“二宝兄弟前段时间讨媳妇,花了不少钱,日子过得比较拮据。说到底,他怕你经营不善,到时他担心生活费拿不到。”
哈哈哈一阵笑,把杨洋龙和梁三阴搞得个前仰后翻的。
“二宝兄弟,你这个担心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你这想法也够奇葩的啊,你也不怕招弟他妹妹方天慧知道?还有,你也不怕庵子里他亲娘知道?她可是因为招弟的死,而削发为尼的。你倒好,今天来这里要买断。真是放开了,什么都可以买断,生意场上可以买断,夫妻之间可以买断,就连已经死了的养子,都可以抬出买断了。亏你二宝想得出来,你大概是穷怕了吧。要是我来裁决,我不同意。看杨洋龙董事长怎么说。”
二宝被三阴这一顿数落,自知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二宝兄弟,刚才梁校长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我就不重复了。至于买断的事,我也不同意。我没别的,我只想留得这份亲情在。再讲,你讨媳妇的事也没有告诉我们,这又是你的不对。今天正好你来了,我代表我们在场的三位给你即将出生的孙子的贺礼。”说完,他就从抽屉里拿一个红包,包了三千块钱递到二宝手中。二宝坚决不接。后二俫说了一句话,他才接过去。二说:
“你不接,就表明你还想买断。你接了,就表明你知错就改了。”
服务员敲门进来,她说:
“杨董事长,菜已上齐,请到西月湖包间用餐。”
整个用餐过程,李二宝一言不发。不管他们说什么,他只是点头或者是笑。
饭后,杨洋龙安排司机将李二宝客客气气地送到了李子塘村,因为他坐的是付小洁的专坐——奔驰车。
回到家里,一看儿子儿媳都不在家。于是李二宝问:
“堂客,他们上那里去了?”
“一起去了亚梅娘家。”
“不过年不过节的,去那里干什么?”
“我哪里知道?等回来,你去问问他们好了。”
“你去了杨董事长那里,他们还好吧?”
“还好。杨洋龙还怪我,说讨媳妇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告诉他。这回他又给了一个三千块钱红包,说是给还没有出生的孙子红包。”说完,他就将这红包交给了堂客陶竹秀。
也就是李二宝回到李子塘村的当口,他的媳妇刘亚梅正关着门,同她父母谈钱的事情。而李招妹则跟几个相熟的人,去塘里摸鱼去了。
当刘亚梅的父亲听完女儿的述说后,他点燃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说:
“亚梅呀,你还是太嫩了。这年头谁有钱,谁就是老大。当这个老大大把大把的花钱的时候,接过钱的人,又有哪一个说,唉,老大这个钱我不能要,因为这个钱是偷来的、抢来的、贩毒来的。回过头来,李招妹的父母给你大把的花钱,你还说这是在花死人钱。我看你呀,这是有病,还病得不轻。我给你开一个单方:就三味药。黄芪10钱,金银花10钱,当归嘛,是多少,你自己看着办。这叫做金子、银子统统要归到你的身上来。”
父的话就像一张狗皮膏药,牢牢地粘贴在她的心上。
母亲这个时候也开腔了,她说:
“你父亲的话是粗了点,但话粗礼不糙。当初不是你那十万块钱彩礼,我拿什么给你老弟讨媳妇呀?这是眼前,你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你现在回去就跟公婆说,生了崽以后,你就要去那个酒店上班。你要变成城里人。”
亚梅对母亲这句话记住了,这也是她从小的梦想,她要成为城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