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怎么竟是路小将军?!”在场的贵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再明显不过的失望。
只见那几匹马呼啸着从马场旁边经过,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此时皇帝所在的帐篷前。路承恩则是动作利落的翻身下了马,接着手中的长剑一挑,原本绑在马侧的一坨东西便掉在了草地上。
那是一头成了年的豹子,脖颈处深深地插入了一支穿云箭,稀稀拉拉滴下来的血没过多久就把身下那片翠绿的草地染的变了颜色。
“圣上,那豹子已经被路将军猎了!这才多久啊,路将军不愧是咱们大昌国的战神呐!”帐篷里,立在一边的老太监细声细气的赞道。
此时,路承恩也已经单膝跪在了帐篷外,朗声道:“吾皇万岁!臣可是来讨赏了!”
“你这小子!杀了朕最喜欢的天山云母豹,还想要奖赏?”皇帝笑眯眯的,显然不是真生气,这豹子名贵是真的,但是桀骜不驯也是真的,能够这样快的猎豹回来,足以证明路承恩的头脑与优秀,他又岂能不高兴。
“按规矩,这豹子便是彩头,路爱卿的胃口可别太大了。”
简单两句话便点明了这头豹子价值不菲,自然又为路承恩引来了一大批羡慕的目光。
“今日天气转凉,臣听闻圣上时常为了腿上旧疾烦忧,边境的那些蛮子都说这天山云母豹的皮毛对身上那些寒凉的病症效果最好,臣是打算剥了这豹子皮给圣上做一对护膝的。”路承恩又道。
这一幕倒是让远处的海瑶有些刮目相看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实属正常,男人若真的对谁都是一张阎王面,又岂能在短短几年就到了这个位置。
且之前几次接触下来,她也能够隐约察觉到对方其实是有着一颗八面玲珑心的。
要真是个憨直的,又怎会在国公府那样险恶的环境下护着嫡妹安然长大,最后不仅成功的脱离了原生家庭,还独自在外开了府,想也知道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果真,路承恩的话逗的皇帝放声大笑了起来,随后那位高高在上的男人摆了摆手:“皇后早就替朕做了一对天山云母豹的护膝,你这豹子皮还是自己个留着吧!”
“不过念在路爱卿这一片赤诚之心,回头朕再让皇后出面,给你要抬去大学士府的聘礼中添上一些好东西。”
“臣谢恩!”路承恩见好就收,十分干脆的磕了个头。
而皇帝的话自然也传进了其他人的耳朵里,马球场这边各家的贵女和少爷们在发现海瑶竟就在不远处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各异。
有的艳羡、有的直冒酸气,更多的是上下打量的情绪不明。
不管皇后能给那聘礼中添上多少,可都代表着皇家,路承恩今日此举明显是在为海瑶抬高身价,以堵住城中那些人的嘴。
再说了,宫里的东西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怎么算都不会亏了去。
就在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的功夫,那边男人已然起了身,捞起那头天山云母豹翻身上了马,瞧着竟是朝着马球场这边来了!
海瑶眨了眨眼,看着男人行至身前不远处勒停了马,她自也在徐小姐那打趣的眼神中下马站定,颔首福身:“见过路将军。”
周围人的视线此时似乎全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虽说二人被赐婚一事京中无人不知晓,但眼下这一幕还是略显大胆了些。
路承恩在她的注视下,难得的有些束手束脚,和刚刚完全不同的,将那头豹子轻手轻脚的仍在了脚下:“回头……回头我命人按照吴小姐的尺寸做件大氅。”
“瑶儿妹妹真是好福气呢,惹得路将军如此惦记!”一边的徐小姐抿唇一笑,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行事如此不顾旁人眼光的未婚夫妻,觉得新奇之余也有些感慨。
这样赤裸裸的偏爱,只要是尚未出嫁的贵女哪有不向往的。
许是有些人觉得堵心,很快马球场里的围观者就少了一些,徐小姐也算是有眼色,适时的走远了一点,和相识的别家小姐聊天去了,只偶尔会抬眼朝着这边瞄上两眼。
今日过后,京中势必会又流传着不少路承恩和海瑶的话题,只可惜那起子不甘心的这次断不能继续抹黑了,只因人家两个不仅是未婚夫妻,又是在皇帝和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很。
若是有人质疑,难不成是质疑皇上和皇后也不守规矩的放任二人吗?
待到周边没了什么闲杂人等,海瑶瞥了一眼地上的豹子,笑吟吟的道了谢:“这样好的东西,倒是便宜了我,多谢路将军。”
说起来,这还是自那日万寿殿被赐婚后,两个人头一次有机会面对面。
于是路承恩在用不善的视线暂且逼退了几个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来攀谈的公子哥后,便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那日在万寿殿之举实属无奈,还请吴大小姐原谅则个。”
“路将军言重了,本就是我求人办事,您肯出手相助,我自是感激不尽的。”海瑶回应,表情认真的回应着。
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旋即路承恩就有些想笑,笑自己这段时日的躁动不安。明知道眼前之人必是不同旁的贵女那般,却又有些想不通那些情绪究竟为何。
“等到这件事告一段落,路某自会想法子解了这婚约的。”路承恩言罢,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兀自按捺住胸中忽然涌起的一样感觉,侧过脸看向了那边通往山林的路口。
恰好,此时又从林中窜出了几匹良驹,马背上不仅坐着人,还绑满了各式各样的猎物。
其中一道身着月牙白衣衫的人影尤为显眼,那棱角分明的侧颜以及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意料之中的得到了许多贵女的赞叹,正是骆弘信。
路承恩扬了扬眉,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骆家的那位盯上你,也是因为那精钢炼制之法吧?”
“难不成还能是因为我国色天香?”海瑶自嘲的撇了撇嘴,不由得嘟嘟囔囔抱怨了起来:“从那次在明湖畔我就发现这位骆公子有问题,他看待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在考量货物的价值,果然就不是什么好鸟。”
“如此心术不正之人越有才华,便越是上位者之殇。”
“如此说来,还得多谢吴大小姐信得过路某这个人了。”耳边听着少女那甜脆的抱怨声,路承恩的心情竟较之刚刚莫名的愉悦了不少,说着还拱了拱手。
不过他对于海瑶方才说的这番话,也是深以为然的。
能力大者如果野心过盛,于家于国都不是一件好事。骆弘信眼下只是太子的智囊,假设太子未来顺利继位,那么他会满足并且止步于自家祖父的成就吗?
如果太子在登上皇位的途中遭遇了阻拦,亦或者会失败,那么他又会不会甘心呢?
眼下太子在朝中相比于其他皇子并不具有太多的优势,骆弘信本想借着献上精钢炼制之法挽回颓势,却没料到算计一朝落了空……
海瑶收拢了逐渐飘远的思绪,复又看向了这会儿正同几位公子哥笑着庆祝所获颇丰的骆弘信,略微歪了歪头。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骆弘信从来都不是如此佛系的人,不可能被人坑了一把还如此淡然,事出反常必为妖,海瑶一时间还有些拿不准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对了,想来路将军这三日也会陪伴在圣上左右吧?”她忽然扭过头问道。
路承恩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今晚我应该就会离开此处,军务在身。”
“哦……”海瑶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接着左右观察了一番,虽然周围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这会儿都在骆弘信的身上,可到底人多眼杂,说起话来不是特别的方便。
稍作思索,趁着大家没太注意,她微笑着提出了请求:“既是如此,在将军走之前,可否帮我猎一只兔子?”
“要活的,之后将军把兔子送到帐篷处交予我吴府的小厮就好。将军也知道的,在府中平日里乐子不多,有个活物好歹能够打发下时间。”
这种请求算是合理,两个人之间现在的关系更不会被横加指责私相授受,倒是没什么可害怕的。
听到这话,路承恩那双眸子深处闪过了一丝不解,毕竟相比于养兔子,他更愿意相信眼前之人养豹子。
反复确认了一下少女脸上的笑容,他最终还是应了下来,然后翻身上了马,在马背上垂眸,深深的看了一眼海瑶后,控制着胯下的骏马折回了山林之中。
待到那高大英挺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耳边瞬间议论声四起。
“这位路小将军是被吴府那个野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堂堂大昌国守护神过去逮兔子?”
“实话实说,你这莫不是嫉妒了?”
“嫉妒?嫉妒她嫁个活阎王?”
“就是,她也得意不了多久,如今不过是圣上和娘娘都在这猎场之中,等到嫁过去将军府过的什么日子,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没怎么过多掩饰的恶意直往耳朵里钻,海瑶心中觉得好笑,脚下一动就朝着人群所在的方向走去。
看她走了过来,那些人却都瞬间熄了声,或心虚的看向别处,或干脆转身忙不迭的离开了。
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无趣的抿了一下唇,她转身准备去寻那个徐小姐,再一同返回猎场外、女眷所在的帐篷里。
然下一秒,刚刚转过身的她,就与不远处因听到其他人那刻薄的贬低声而望过来的骆弘信对视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