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瑶只是但笑不语,在叮嘱完春喜之后,便没有再提过此事。
好在春喜也是个机灵的,而且忠心,一切都严格按照主子的意愿去执行,在和那个禄园的丫鬟又一次偶遇的时候,春喜吃了对方的两块糖糕,接着就状似无意的提到了司马县公府上的三公子。
好在她只是听别人说这司马三公子是个纨绔,并不知晓对方同自家小姐之间曾经发生过的恩怨,不然她这会儿肯定也是一脸懵逼的状态,完全搞不清楚海瑶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禄园的丫鬟在得到这个宝贵的消息后,片刻都不敢耽搁的立马找借口走掉了。
至于吴谨珍那边在听说海瑶真正心悦的人是司马县公府上的三公子后,究竟是个什么反应旁人无从得知,只知道对方在福园和禄园狠狠地折腾了两日,就没什么动静了,许是在宋氏那没日没夜的劝说下想开了、认命了也说不定。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海瑶除却每日雷电打不动的去青松院和福园请安问好,余下的时间只管呆在自己的琉璃院里,像是一个脱离了世俗欲望的老僧,满脑子想着的只是静修。
期间,吴谨柔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或是派丫鬟过来或是亲自登门,三番五次的邀请她前去参加各府小姐举办的聚会,就好像两个人之间从未发生过那天夜里的不愉快似的。
对此,海瑶只是横眉冷对,均出言拒绝了,一副不想与之继续维持表面平和的模样。
甚至就连赵氏想要带她们二人一起出席的场合,五次里海瑶也只会去个一两次,自然惹得赵氏也有些惊疑,不明白这两个孩子之间发生了何事。
她有意想要从中调和,可惜一个满脸无辜的一问三不知,一个冷若冰霜的闭口不谈,再加上府中事务着实繁忙,有心无力之下便也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搁置。
女人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就算是亲姐妹也会有闹别扭的时候,这个年岁的少女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会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海瑶心下估摸着时机应该成熟,不管是吴谨柔还是吴谨珍心中憋着的那口气差不多都已经接近了极限,她才终于有了动作。
在一个天气晴朗又不算特别闷热的日子里,她同赵氏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吩咐下人套了一辆马车,带着春喜脚步轻快的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未曾想在路过花园的时候,就遇到了事先早就等在半路的吴谨柔。
掐指一算,二人也有六七日没有打过照面了,对方依旧是那副乖巧柔顺的模样,看到她来还扬起了一抹善意的笑:“大姐姐这样急匆匆的,是要去何处?”
“我竟不知这吴府何时轮到谨柔妹妹当家了?怎么,我去哪里还需征得你的同意不成?”海瑶开口就是尖刺,说的话丝毫没留有情面和余地。
甚至强硬的语气还引来了路过几名府中下人的探视和轻声议论。
吴谨柔面色一白,整个身子像是快要站不住了一般左右晃了晃:“大姐姐,我只是表达关切罢了,你又何至于挖苦呢?”
“谨柔妹妹的关心我可承受不起,如果没有别的事,你还是让开吧,我赶时间。”海瑶很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抬起脚就打算从对方身绕过去。
“最近京中忽然多了很多西面逃荒过来的难民,可称不上太平,大姐姐还是不要孤身一人随意乱跑的好,免得被那些不长眼的冲撞了。”吴谨柔语气柔柔的继续说着,表面上像是在提醒,实际上未必没有刺激人意思。
果然海瑶只是冷哼了一声,神情愈发不喜:“难民?谨柔妹妹这是在讽刺我曾经也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咯?”
当初王家夫妇破产一路逃回京城,和如今的难民也无甚区别,光是这一点就知对面的人没安好心。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在瞄了两眼后忽而意味深长的笑了:“我听说那王家夫妇在得了母亲给的一笔银钱后,就在xc区那边落了脚,也不知他们是不是每天都盼望着你这个亲生女儿能回去看一眼呢。”
扔出了这句绝杀,海瑶这才飘然离开了,这几次观察下来,吴谨柔最受不了旁人提起王家夫妇,那夫妻二人更像是对方内心深处无可泯灭的耻辱,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学士嫡女。
果然在她走后,依然站在开的正艳的花丛旁边的吴谨柔,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缓慢而又用力的把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吴海瑶,这可是你逼我的。
………………
那里吴谨柔心下是个什么算计暂且不提,这边海瑶在右脚堪堪迈过了府门高门槛的那一秒,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呼唤。
“大堂妹这是要出门?”
一回头,只见吴谨珍带着身边的丫鬟正快步往这边走着,她身上穿着的是一贯的大红大紫的艳丽衣裳,头上珠翠环绕,瞧起来是富贵逼人且面色红润,精神状态尚佳。
“珍堂姐。”海瑶慢吞吞的问了一声好,旋即露出了一抹不尴不尬的微笑:“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就是这两日嘴馋,想要吃长寿斋的核桃酥了,恰好母亲也爱吃他们家的点心,便想着出去买上一些。”
骗人,府中跑腿的小厮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何至于劳烦一个主人家亲自出门买东西吃了?
吴谨珍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只是笑眯眯的走近了:“正巧,我要出去买胭脂,不如一起?”
说话间,她已经先一步出了大门儿,待到看清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后,更是直接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去,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的几分:“既然同路,自是大可不必再叫一辆车了,大堂妹,你愣住做什么?快些上来呀!”
海瑶很是无奈,却又偏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个人在不算宽敞的车内面对面的坐着,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最后还是吴谨珍先开了口:“大堂妹莫怪,前几日我闹的那样凶,怕是给你们都吓坏了吧?”
“不过闹了两天再加上母亲和祖母的劝慰,我总算是想开了,周家对我来说的确算的上是一门好婚事,而且那周四郎对我又很好。眼下我只管等着婶母安排两家交换我和周四郎的生辰八字后,安心待嫁就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少女面色羞中带怯,好像的确是不在意了。
待到她话音落下,海瑶也只是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没应声,不过从那略微放松了的肩膀来看,许是在心底已经卸下了一些防备了。
吴谨珍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在稍微解释了一番横亘在二人中间的隔阂后,便十分迅速的转移了话题:“长寿斋的点心真的很好吃吗?那我待会儿也给母亲和祖母带上一些。”
“对了,不知大堂妹有没有听说,城中的如香坊最近推出了几样胭脂水粉,不仅模样新鲜、颜色好看,就连味道都十分稀罕!只不过就是不大好买,一会儿我带着你去瞧一瞧,若还能买到一两种那是再好不过了。”
在她不停的絮絮叨叨声中,马车很快就抵达了如香坊的门口。
听着外面充斥着的各种吆喝的叫卖声,海瑶伸出手将车帘微微掀开了一角,如香坊门前那人山人海的景象就这样呈现在了车中二人的眼前。
外面和车夫坐在一处的春喜见状,十分机灵的跳了下去,在人群中挤了一个来回后才满头大汗的回了来:“回姑娘的话,奴婢问过里面的伙计了,说是那几种新鲜样式的胭脂水粉早就被买完了,若是想要怕是得明儿赶早才成。”
海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旁边的吴谨珍却是实打实的失望了:“哦?那外面站着的这么多人岂不是都没买到?为什么如香坊一天不多备点货呢?真是不会做生意!”
“难道不是太会做生意了?”海瑶微微扬眉:“那一盒子新鲜样式的胭脂所需的银钱都能买上百个普通胭脂了,人家如香坊想做的也只是城中贵人们的生意,若是这些玩意儿能城中人手一个,贵人们又岂会觉得稀奇?”
“像是这种商家,大多和各府都有联系,珍堂姐若是想要,回头我找母亲说一说,和掌柜的约个时间让他带货来府上随你挑选就是了。”
她语气中的习以为常成功的让吴谨珍微愣,随即心中就涌起了不着边际的羡慕。
吴修远乃是本朝三品,府上便可以有这种待遇,反观周家,一个小小的修撰是肯定没有这样的脸面的。
司马县公……吴谨珍暗自咀嚼着这个名头,那可是二品,一定是比大学士还要荣耀的存在吧?
就在她微微出神的功夫,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立在如香坊门口的掌柜的万分恭敬的冲着这个方向行了一礼。
接着很快马车就再次动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海瑶的声音复又响起:“珍堂姐?珍堂姐?”
“嗯?”吴谨珍回了魂,面上有着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海瑶权当没看见,倾身过去打开车帘作势要下车:“长寿斋到了,你不是说要给大伯母和祖母带些点心的?”
吴谨珍胡乱的点了点头。
就在她们两个先后下了马车,准备要进入糕点铺的时候,忽然从这条街的尽头传来了一阵响亮的马蹄声。
二人停下了脚步,均带着些好奇的微微侧过脸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