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猕猴一面喝陈年威士忌,伸手取下那小瓶酒,端在手上翻看,揭开瓶盖,闻闻,露出赞叹神情。
“哇,好香呐——”老猕猴哦了一声,举起小瓶,尝了一小口,然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好酒!这酒太好,怪不得藏在大瓶子后面。”
老猕猴像是喝到千年美酒般,一口接着一口。
一旁小家伙担心他误事,上前摇了摇他胳臂,说:“老猕猴,你喝太多了??太子爷乩身不是说??”
“太子爷??乩身说??要我??撒泡尿!”老猕猴双手高举着陈年威士忌和那小瓶美酒,兴奋地跳下餐桌,在客厅摇摇晃晃地跳起舞。“六月山土地神的尿,可比美酒,嘻嘻、哈哈哈!”
............
“你说他得了癌症?”易杰在快餐店外,望着眼前年轻人。
年轻人是汪伯徒弟,那日殡仪馆大战时,也被易杰拍下身份证、要了电话住址;刚刚易杰前往汪伯家搜查之前,拨了通电话给他,说有问题想当面问他。
他本来推托有事,易杰说没关系,等晚上带着鬼去找他。
他只好乖乖赴约,易杰问什么,他答什么。
易杰要他讲点汪伯的事,例如他有没有奇特习惯,平时究竟用什么方式和阴间盗尸集团联系。
他说汪伯从未在他面前和阴间买家联络,只有一次,酒过三巡,称自己有独特方式和对方联络。
易杰追问什么方式,年轻人说当时自己也很好奇、也这么问,汪伯却发现自己说溜了嘴,警戒起来,随即转移话题,称自己得了癌症,且是末期。
“是啊。”年轻人点点头。“是肝癌。”
“肝癌末期?”易杰摇摇头。“他家藏一堆酒,肝癌末期还能喝酒?”
“他说不怕。”年轻人说:“他还要我??”
“要你什么?”
“他说等他死后,葬仪社会让渡给我,还留给我一笔钱,条件是——”年轻人说:“要我把他的身体,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之后,送下阴间。”
“啊?”易杰本来只当这是汪伯酒后胡言,但细问一阵,发现汪伯计划还挺谨慎——汪伯称自己死后,会在阴间等待,直到收到自己尸身,才告诉年轻人葬仪社让渡书和钱藏在阳世哪儿。
“要自己的身体??”易杰一时想不透,死后在阴间弄到自己肉身,究竟能干啥——
应该说,在阴间,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法术,有魂有尸,炼出个活死人,佯装是长生不死,其实也不是难事,先前他碰过一对夫妻,将个苦命女人炼得半死不活,即是一例;但汪伯倘若真有这本事,关在房里自个儿慢慢炼即可,何必费大把劲,让渡资产向徒弟买自己的尸身呢?
显然他在阴间取得自己尸身后,还得另外找人帮忙处理。
找谁?与他合作的炼尸集团?
那炼尸集团已被俊毅城隍一网打尽,此时还在城隍府里审讯。
太子爷签令却说,背后还有其他买家,且是阳世活人?
那阳世活人是谁?和汪伯关系又如何?
易杰思索到一半,手机又响起——是小家伙打来的。
“太子爷乩身,不好了,老猕猴喝醉了??”小家伙害怕地说。
“喝醉,然后呢?”易杰皱眉问。
“他作了恶梦??”小家伙哽咽地说,“我看他难受,就偷看他恶梦。他梦里有个戴帽子的男人,让我们转告你,要你耐心等他,有一天,他会比第六天魔王还要厉害,然后??”
“什么!”易杰骇然大惊,抛下年轻人,急急赶回汪伯家。
............
老猕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垂头站在沙发前。
小家伙哆嗦着瑟缩在一角。
易杰拾起那空酒瓶,凑到脸前,盯着瓶底残余丁点酒液,他闻了闻瓶口,只觉得有股异香,却不敢尝。
“我??我??”老猕猴摘下他那嘴扮人用的大胡子,嘟着嘴说:“我喝了两口,觉得头有点晕,想去沙发躺会儿,谁知道——”他说到这里,伸手指着沙发上那抱枕。“我一靠上去,就觉得像是魂被吸走一样,一转眼就在梦里了??”
“枕头?”易杰上前拿起抱枕,在手上抛了抛,望着老猕猴。“你梦见什么?”
“我梦见我在一间房里。”老猕猴说:“房里很黑,什么都没有,只垂下一条绳,我一拉绳,就听见铃铛声,然后,像是播电影一样,有个人出现在墙上。”
“是不是这个人?”易杰取出手机,滑出一张素描图片,递给老猕猴看。
那张素描图片,画的是一个头戴渔夫帽,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人。
男人样貌平凡、面带微笑,除了头上那顶渔夫帽外,也说不上来有什么特征。
“呃??”老猕猴搔搔脑袋,说:“帽子是有点像,但是没看清楚他的脸??”
“好,然后他对你说什么?”易杰收起手机。
“他问我是谁,怎么会找上他。”老猕猴说:“我说我奉太子爷乩身之命,来监视一个酒鬼老头。他听我说完,就哈哈大笑,说『怎么哪件事都有太子爷乩身的份』??”
易杰冷笑一声说:“这话我也想对他说。”
老猕猴继续说:“然后,他说上次他没算到太子爷事前降驾,让你逃过一劫,他要你做好准备,他一定会再和你碰面,可能是十年后,也可能是明天。”
“随时奉陪。”易杰捏了捏拳头。“然后呢?”
“然后??”老猕猴说:“小家伙就出现了。”
“你还能跑进老猕猴梦里?”易杰转头问小家伙。
“我??”小家伙怯怯地说:“我本来就能偷瞧别人作梦??”
“是呀。”老猕猴帮腔说:“小家伙能让人作梦,也能偷看人作梦,还能进人梦里陪人一起作梦,只是他平常都跟在我身边,很少接触凡人。”
“梦??”易杰又抛抛那抱枕,突然翻到背面,拉开拉链,取出枕心仔细翻看,发觉枕心其中一侧没有缝线,而是用双面胶黏合,便一把揭开,往桌上倒,倒出一堆棉花——
和一只符包。
易杰拾起符包,细细检视,望向老猕猴。“他还说什么?”
“他开始玩我。”
“玩你?”
“是呀。”老猕猴面露恨意,说:“他手指往左摇,房间就歪左边,手指往右摇,房间就歪右边,害我和小家伙从墙角这头滚到那头,站都站不住,小家伙想拉我走也拉不走。”
“然后??”小家伙接着往下说:“他开始捏房间,房间被捏烂了,我们都被捏扁了,好痛??”
“在梦里,也会痛?”易杰问。
“痛呀!”老猕猴瞪大眼睛。“和真的被捏扁差不多痛,痛得我酒都醒了!”
小家伙也抱着身体,连连点头。“痛??真的痛??”
“最后他说,他会变得比第六天魔王还要厉害。”小家伙和老猕猴你一句我一句说。“他还说,到那时候??就连太子爷,也得跪在他脚下,向他俯首称臣。”
易杰听到这里,抬头望着天花板,心中猜测倘若太子爷在天上听到这番话,会如何反应。
“然后,我们就痛醒了。”老猕猴和小家伙同声说。
“??”易杰收起符包和空酒瓶,令老猕猴再嗅嗅剩余藏酒,看有没有其他相同的酒,又领着几只山魅,再次将汪伯家中翻了个遍——易杰有预感,汪伯或许暂时不会回来这间屋子了,便将汪伯的资料传给王剑霆,请他协助找出汪伯,且告诉他“老师”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