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杰指了指许保强,说:“一般枉死鬼再怎么凶,也凶不过小强的鬼见愁,按照时间推算,你们老师自杀时,还是白天;能白天出没、道行又这么高的鬼,通常是底下上来的高手。”
“底下上来的高手?”许保强和董芊芊问。“上来干什么?”
“我案子里头那些『高手』,上来是为了替他们老大搜集『快乐』。”易杰说:“我不确定缠上你们老师的那女人,是不是我正在查的那批人之一,如果是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搜集快乐?那跟桃花有什么关系?”许保强先是困惑,跟着转念一想,啊呀一声:“易大哥,你的意思是??谈恋爱,会让人变得很快乐,所以那女人先让老师爱上她,让他更快乐,然后再偷走他的快乐?”
“对。”易杰说:“所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们老师应该已经被偷走快乐了,不过??”他说到这里,望向董芊芊。“但你刚刚说,女人出现之后,老师的桃花变得更美了,这表示——”
“如果老师是因为被盗走快乐才想不开,那女人等于已经完成任务了,为什么还会现身?”董芊芊听出易杰的意思,接着说:“老师被抬上车前,大家都听到他说话——他说自己没爱错人,虽然大家都听不懂,但是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感觉很开心,像是中了头奖一样。”
“这就奇怪了??”易杰抓抓头——按照夜鸦当时说法,他盗美娜快乐,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即便先让人陷入热恋,再一口气盗走更多快乐,那么那女人照理说已经成功了,又何必再现身,甚至陪同老师就医,让老师带着盛开桃花开心入院急救?
“易大哥,我想起那个孕妇。”许保强这么说。“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易杰点点头。“我也想到她。”
许保强口中那孕妇,是数月前董芊芊暑假作业里其中一起病例,起初众人发现孕妇企图服毒求死,本来以为是她病逝丈夫魂魄想要拉她一同死,最后才发现是那孕妇受不了丈夫离世,桃花变异,反而缠上丈夫。
“你们想说那女人现身,其实是来救老师的?”董芊芊露出疑惑神情。“但是??我总觉得,缠着老师桃花上的那些羽毛,一下子把老师的桃花插得破破烂烂,一下子把老师的桃花哄得甜蜜盛开,就像、就像——”
“就像一个夜店玩咖,玩弄一个老实女孩??”易杰若有所思。“要她哭就哭,要她笑就笑?”
“嗯。”董芊芊点点头。
............
夜深人静,病房里两张床,一张空着,另一张躺着年轻男人——那自杀老师。
年轻老师双腿严重骨折,裹着厚重石膏,全身缠得像是木乃伊般,一张脸却幸福满溢,深情望着守候在身边那美丽女人。
半小时前,才刚清醒的年轻老师,一听手机铃声,急着要赶来照顾他的母亲协助他接听手机,跟着像是着了魔般不顾脖子还裹着颈椎护套,连连点头,口齿不清地答是;
他挂了电话,催促母亲返家休息,称女友等会儿就会来照顾他。
母亲听儿子这么说,狐疑问了个名字。
老师说不是,讲了另个名字。
母亲恼火怨怼,说别让她来——老师本来有个交往多年、论及婚嫁的女友,两个月前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与女友分手,结识了新女友;
母亲没见过那新女友,只听儿子将她捧上了天,说她才是自己的真命天女。
但从那开始,老师的情绪像是洗三温暖般动荡剧烈,有时雀跃欣喜若狂、有时痛苦彷如世界末日;
母亲不知道儿子交往细节,只隐约知道儿子那新女友还有其他追求者,儿子心情动荡,自然跟与新女友间纷扰纠葛脱不了关系。
总之,她绝不想承认儿子这新女友,她很想逮着机会,把她大骂一顿,要她离儿子越远越好。
她听儿子催她回家,本来恼火,转念一想,索性假意答应,收拾东西匆匆离去,却在病房外守着,直到那新女友飘逸身姿远远走来。
她起初不确定这妖娆女人是否就是儿子新女友,但见女人走过自己身边,转进病房,便确定无误了——病房里两张床,便只儿子一个病人。
她立时跟着转入房中,冷冷跟在新女友身后,一同来到儿子床前。
年轻老师一见女人现身,欢喜得像是想从床上蹦起,但见母亲跟在后头,又尴尬得恼羞成怒,嚷嚷埋怨母亲怎么还不回家。
母亲吸了口气,正要发难,与女人四目相交,见女人朝她微笑眨了眨眼,却突然又觉得这新女友越看越是喜欢,满腹怒气一下子消失无踪,接过女人递上的水果礼盒,热络攀谈半晌,反而埋怨起儿子怎么不早点将女友带回家介绍给父母。
老师见母亲也喜欢她,脸上的幸福像是要从眼耳口鼻溢出般,涨红着脸说着新女友种种好处,说刚刚她已经答应了自己的求婚,等他康复出院,两人就要正式公证,厮守终生。
母亲说那有什么问题,还说回去要说服老师父亲,提出多年积蓄,替两人买间房当新屋。
女人微笑要母亲早点回家休息。
母亲像是听话的孩子般,寒暄几句,喜孜孜地离去,将儿子准备结婚的好事告诉丈夫。
女人在年轻老师身旁坐下,伸手轻抚着他的脸,与他情话绵绵好半晌,讨论着蜜月地点。
然后,女人说要切水果给他,从礼盒取出一颗梨,外出清洗。
年轻老师躺在床上,只觉得这段时间的忐忑煎熬全化成云烟,心情像是暴雨过后的彩虹般梦幻美丽。
他忍不住流下眼泪,泪水的滋味不是难过,更像是苦尽甘来后,充满了幸福和快乐的泪水。
叮咚——
叮咚——
女人摆在他床头小柜上的手机,发出一阵阵讯息提示音。
他一听见那声音,像是嗅到猛犬的猫般警觉起来,用尽全力挣扎抬身,伸长了手取来手机。
女人手机没加密没上锁,一则则新讯息全来自同一个男人——他的情敌。
他见到几则讯息上节录片段那暧昧用词,天旋地转点开通讯软件细看内文——情敌与女人的通讯对话既像是热恋情人,又像是新婚佳偶。
更像是热辣辣的偷情男女。
两人除了对话热辣之外,还互传照片和影片。
年轻老师浏览过数张香艳自拍照片,脑袋像是被轰炸机炸过两轮般凄惨。
叮咚——情敌传来一段与她的最新影片,内容媲美颜色影片,时间点正是不久之前,那时他正在开刀房急救。
年轻老师两只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倘若他无伤无痛,即便没特意练身体,或许都能一把将手机捏爆,但此时他像是虚脱般,双眼盯着手机屏幕里的不堪影片,全身的力气一点一滴地流失。
小小的手机屏幕,像是水底暗流漩涡,将老师刚刚心中满满的幸福快乐,飞快抽离他的身体。
“嘿!那可怜虫现在情况怎样?该不会变木乃伊了吧?拍几张他的照片传来让我笑笑。”
“等他睡着通知我一声,我再去找你,我没试过在医院里做过,嘻嘻。”
年轻老师望着紧跟在影片后的最新讯息,照理说他该暴怒,但他似乎连发怒的力气都消失了。
他抓着手机的手缓缓放下,发了半晌愣,转头望向床旁小柜,视线停在女人留在小柜上那把水果刀。
不知怎地,那把廉价平凡的水果刀,此时似乎散发着奇异魔力,像是一柄能够斩断心痛的神刀。
他颤抖探身取来水果刀,凝视着锋锐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