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董芊芊刚向易杰传出讯息,便听见背后那阵击靶声,回头见许保强蹦蹦跳跳地对着老龟公手上的一双拳靶挥拳,她想阻止却又不知道用何理由。
她见到擂台上飘起了点点灰烬。
一阵阵碎灰彷如燃烧过后的纸钱余烬。
那是举着拳靶的老龟公,接下许保强的拳头时,身上震起的焦灰,是他那株焦死多年的桃花。
她记得月老只简单对她提过——
有些人爱情死掉,很多年之后,心中就没感觉了。
有些人爱情死掉,很多年之后,心中仍堆满遗憾。
这些焦灰是老龟公心中的遗憾。
“连这样的大叔??也曾拥有过能让自己多年之后,依依不舍的爱情吗?”董芊芊喃喃自语,突然觉得自己对老龟公的评价似乎有点过分——老龟公也不是一出生就是啤酒肚大叔,他也曾年轻过、精瘦过、健壮过,且还当过国手呢。
磅磅磅磅磅——
许保强也盯着老龟公,一拳接着一拳打,像是在等待这前国手对自己的评价。
“不错不错。”老龟公说:“比那些顶着啤酒肚的上班族来劲,差不多就一般高中男生水平。”
“??”许保强听老龟公的评价是“一般高中男生水平”不免有些急躁,挥拳力道加大几分,像是将老龟公手上的靶子当成了仇人在打。
“乱了乱了。”老龟公打了个哈欠,开始挪移脚步,让许保强没那么容易打中靶子,同时说:“全部的姿势都不对,你这样打手会受伤喔??而且??”
老龟公打了个哈欠,见许保强一步跨来挥出记大拳,陡然往前一踏,使拳靶闪过许保强那拳,还顺势将拳靶绕过许保强出拳胳臂,在他脸旁停下。
“破绽太大了。”
“哇!”许保强这才大吃一惊,知道眼前这蓬头垢面、睡眼惺忪,全身散发隔夜酒臭的啤酒肚阿伯,身手可不差,柜台旁那几张老龟公国手时期的照片想来是真的,而不是合成照。“看不出来你动作这么快??”
“不是我动作快,是脚步、走位、时间差??”老龟公嘻嘻笑地说:“你全力朝我冲过来,我只是往前跨一步,就贴到你面前了;你眼睛只盯着靶子,什么都忘了,才觉得我像是瞬间移动。”他用拳靶撞撞许保强的脸,说:“这招叫交叉反击拳,真打到你脸上,等于是我的拳头,加上你全力冲过来的力气,你想想看,这多大力呀——这就是专家跟外行人的分别,怎样,小子,想不想当个专家呀。”
“是有点想??”许保强吸了口气,心情有些兴奋。“可是??”
“哎呀,还可是什么。”老龟公抛下拳靶子,替许保强解开拳套,将他赶下擂台,带着他来到柜台旁,向他说明起铁拳馆各种课程和价钱差异。“要当专家呀,就只能苦练,我可不是为了赚你钱呀,我这馆子是做功德的??”
喀啦一声,通往一楼的大门开了。
董芊芊像是等到救兵般往大门看去,却见到踏进铁拳馆的不是易杰,而是几个年轻人。
这几个年轻人都蓄着平头,眼神有些闪烁,其中两个颈部和胳臂还有些刺青。
……………
“本日公休喔不好意思!”老龟公堆着笑脸上前解释。
“公休?”带头年轻人瞥了许保强和董芊芊一眼,问:“那他们呢?”
老龟公笑嘻嘻地答:“他们只是来填个会员报名表,明天营业日才提供服务。”
“会员报名表?”带头年轻人问:“我们也想填几张行不行?”
“啊?行!当然行呐!”老龟公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领着几个年轻人来到柜台,取出报名表分给他们填写。
“入会费九九九,月费八九九,一期三个月。”年轻人彼此瞄了瞄,眉宇、嘴角隐隐露出笑意。
“??”老龟公见几个家伙似乎对报名表上大小注意事项和规约兴趣缺缺,有人甚至胡乱涂鸦起来,便说:“本馆也有提供单次计费的服务,每个时段一百元,不入会绑约也行??”
“填好了,有没有会员证啊?”其中一个年轻人将报名表拍在柜台上。
“有啊,不过??”老龟公拿起报名表瞧了瞧,只见签名栏上那署名写着“北汉江第一帅”,显然不是真名。
另几个年轻人也将报名表一一递给老龟公。
“大屌王、李麦克、三重飞龙??”老龟公念着报名表上的署名,见到其中一张连入会费和月费价格都被涂改成零元,他默然半晌,堆着笑脸对年轻人们说:“请各位提供身份证,核对完身份缴费就成为会员,印制会员证需要两个工作天??”
“两个工作天?你们会员证是有镶金边还是激光水印呀,要这么久?”一个年轻人擅自绕进柜台翻找,摸出一迭印有“铁拳馆会员”的纸卡一一发给伙伴。“来来来,名字自己填??”
“??”老龟公苦笑说:“没核对过身份、缴会费的会员证,写上名字也没用呀??”
“没用?”几个年轻人起哄笑骂:“我说有用就有用啦!”“来来来,大家开来玩啰!”
大伙儿嚷嚷散开,有的去举哑铃,举几下随手扔下磅地砸出好大一声,跟着再挑其他哑铃,再举再扔;
有的跨上健身车像是当成公路竞速般大力踩得车身左右摇晃;
有的对着沙包拳打脚踢,打了几拳像是嫌沙包硬,还戴上自备的指虎再打。
“这位大哥呀??”老龟公见这群年轻人没头没脑地疯癫胡闹,拱着手对那带头年轻人苦笑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这间馆在这地方开好多年了,不记得有得罪过哪位大哥呀??有什么事直说吧,别玩我呀!”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易杰的?”带头年轻人问。
“你们也要找阿杰?”老龟公啊呀一声。“有什么事啊?”
“我们老大有笔帐要跟他算。”带头年轻人说:“叫他现在过来。”
“好好好??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他来??”老龟公莫可奈何,一面安抚几个年轻人,取出手机拨电话给易杰,等了半晌,也没见易杰接电话,苦笑说:“他现在可能在路上吧,他骑车不接手机的,那小子现在很听他女人的话??”
“这样喔。”年轻人挑了挑眉,左顾右盼,指着铁拳馆内的擂台说:“那老板你上去陪大家练练拳吧,练到他人到为止。”
其他年轻人听带头的这么说,高声应和,纷纷抛下手中哑铃等健身器材,全挤上擂台,有的大力拉扯绳圈、有的模仿起摔角选手在台上奔跑,借着绳圈弹力胡乱弹冲。
“各位老兄呀,我这间拳馆小本经营,设备弄坏了可没钱修,你们别乱来呀??”老龟公急忙翻上擂台想阻止年轻人们搞破坏。
“不想我们搞破坏,就催那个易杰快点来啊!”“陪我们练拳,练到他来为止。”“我们时间很贵耶!”年轻人起哄,还顺手捡起老龟公刚刚和许保强练拳的拳靶往他身上扔去。
“好好好!”老龟公见几个年轻人拉歪了擂台角柱护垫,像猴子般揪着绳圈摆荡,生怕他们拆了这几十年老擂台,只得拾起拳靶拍了拍,嚷嚷说:“来练拳、来练拳,别拆我擂台啦??”
磅!一个站在老龟公侧面的年轻人突然一拳甩在拳靶上,拍出好响一声。
“响是够响了,可是??”老龟公还没说完,那年轻人又朝着拳靶横甩两拳,十足外行架势,然后连连甩手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