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尾男似乎想更进一步对青裙女说些话,但许保强在董芊芊授意下,硬生生挤过马尾男身旁,挡在马尾男和青裙女之间。
列车一个摇晃,许保强浮夸地踉跄两步,将马尾男顶开更远,让董芊芊也挤进两人之间。
这么一来,马尾男和青裙女之间,便隔着许保强和董芊芊两人。
“啊啊,对不起,早上没吃早饭,头有点晕,站不太稳”许保强对马尾男挤出笑脸。
“”马尾男露出不悦神情,但也没说什么,仍不时探头要望青裙女。
青裙女则低着头,望着董芊芊塞给她的纸条上的字——
马尾是不是在骚扰你?
青裙女像是再也忍不住委屈般,颤抖地点点头,眼泪泉涌而出。
“要不要聊聊,我们能帮你。”董芊芊低声问。
青裙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害怕地望着马尾男。
马尾男也望着她。
“可是他会一直跟着。”青裙女落泪哽咽地说:“很烦、他很烦”
“啊?”许保强听青裙女这么说,立时转头喝问马尾男:“大哥你骚扰人家呀?”
“不、不是谁骚扰她啊,是我妈叫我来收房租。”马尾男连连否认。“她跟她妈妈住我家房子,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都没付”
“房租这件事——”青裙女恼火反驳:“你妈跟我妈早就谈好了,我们会慢慢还,不用你来讨!”
“但你妈耍赖不给钱,我妈好说话,我心疼我妈被你妈欺负呀!”马尾男插着手,理直气壮说:“做儿子的帮老妈讨债都不行?”
“我们没有耍赖不给”青裙女呜咽哭泣。
马尾男见青裙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语气转为和缓,试图挤过董芊芊和许保强,像是想安抚她。“好啦,你别哭,我也没逼你现在就交租,我只是想”他这么说,同时还抬手往青裙女肩头伸去。
“不要碰我!”青裙女避开马尾男伸来的手,惊恐愤怒地瞪着他。
马尾男脸色铁青,解释说:“我只是想等你下班请你喝杯咖啡,聊聊房租的事,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不用!”青裙女尖叫一声,车厢气氛僵凝。
地铁再次到站,车门打开,董芊芊走出车厢,回头朝青裙女招了招手。“不如跟我聊吧。”
青裙女迟疑半秒,也抬步跟上。
马尾男见状也往外挤,许保强却早先一步出去,还转身一把将马尾男又推回车厢。
“你你干什么?”马尾男焦躁嚷嚷,再次试图挤出车厢。
许保强突然对他挤出张扭曲鬼脸,吓得马尾男身子一缩,弹回车厢中——
鬼脸效力其实只对鬼怪有效,但许保强经鬼王指点,脸部肌肉活络程度超出一般人表情范围,还能僵固定型,他临时挤出的鬼脸,让马尾男像是见到怪物般,不敢硬闯。
许保强收去鬼脸,叉着手笑咪咪地站在车厢外,直至候车乘客全进车厢,车门关上,列车缓缓驶动,这才转身跟上董芊芊和青裙女一同出站。
青裙女拨了通电话,向公司请了半天假,和董芊芊并肩走着,细细诉说委屈,许保强跟在后头,默默聆听。
青裙女母亲和马尾男母亲年纪相仿,曾经任职同一间公司,马尾男母亲是主管,青裙女母亲是下属;马尾男母亲嫁了个有钱老公,自行创业,事业蒸蒸日上,生了个马尾男宠上了天;
青裙女父亲本来也有自己的事业,但短命早亡,母亲不善经营,欠下大笔债务,母女俩搬了几次家,最后向马尾男母亲承租了间旧屋居住。
母女俩每月大部分的薪水都用来还债,马尾男母亲也念着多年交情,答应让她们优先还债,房租有能力再缴。
青裙女母女从未想过占这便宜,该缴就缴,但她俩本来就不高的收入扣掉每月债金、租金和生活费后所剩无几,可承受不起任何突发状况;
偏偏几个月就降临一次的坏运气,像是邪恶的阵雨,总是淋在艰苦人的头顶上,前个月终于省下两千,一场感冒就让青裙女母亲少摆几天摊,后来她苦撑着身子硬推车上市场工作,却让感冒恶化到必须住院。
两三年来,母女俩始终欠着几个月房租。
少少几个月欠租,其实不过是有钱人家一顿饭钱,但对母女俩而言,却真挤不出来。
本来马尾男母亲一点也不介意这欠租,从未催缴,母女俩对此也十分感激,但一切从马尾男留学回来之后变了调。
马尾男对青裙女一见钟情,展开狂野追求——他身家条件不差,青裙女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不差,偏偏他自幼受宠,性格发展得畸形古怪,第一次约会嫌餐厅女服务生态度不够尊重,想尽办法刁难人家,还得意洋洋地对青裙女炫耀他趁着上厕所时,对厕所马桶水箱动了点手脚,接下来这间餐厅服务生肯定有得忙了。
青裙女当场虽勉为其难地微笑,但对这个人的印象已经跌落谷底。
后来马尾男几次邀约不成,用了讨论偿清欠租的理由约出青裙女,两人进行了第二次约会。
这一次马尾男倒是没有刁难服务生,但在餐后载她回家的路上,驾车转入汽车旅馆,硬拉着她进房间说要好好讨论一下欠租问题。
一阵混乱纠缠,青裙女手腕被抓瘀、胸口扣子被扯脱两枚,胸脯还被摸了好几把,奋力尖叫甩了马尾男一巴掌,哭着逃回家,和妈妈讨论该不该报警。
她们没有讨论出结果,马尾男妈妈已经带着马尾男上门拜访青裙女母女。
马尾男妈妈从头到尾都和颜悦色地笑着说话,一会儿瞧瞧青裙女手腕被抓出的瘀青,一会儿望望马尾男微微红肿的脸颊。
“我儿子这辈子从来没被人打过,你是第一个赏他巴掌的人”马尾男妈妈说:“不过他也有错,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青裙女母亲似乎早习惯委曲求全、息事宁人的日子,当下也挤出笑容附和:“小孩子打打闹闹,本来就没什么”
马尾男母亲打蛇随棍上,竟当场替儿子说媒提亲起来,还将话题转到青裙女母女那几笔债务,称要是青裙女以后成了一家人,这债务也不是问题了。
青裙女委婉拒绝了,只说自己暂时没有想过终身大事。
马尾男倒是信心满满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马尾男母亲称自己儿子人不坏,只是在心仪的女孩面前偶尔会有点失态。
青裙女母亲打着圆场说大家都年轻,一边别操之过急,一边也别把话说死。
这件事便在祥和却有些诡异的气氛下不了了之。
倘若是正常人,差点惹出事端后或许会收敛,偏偏马尾男不是正常人,他坚信自己魅力无穷,更坚信青裙女只是害羞不敢坦承对他的爱;
他家境虽非大富大贵,但从小想要的玩具、零食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时候,凡是他看上的东西,非得弄到手不可。
弄不到手的东西,不如弄坏掉吧——
他先前之所以会出国留学,就是因为某次开车,见到自己告白失败的学妹,坐在某辆机车后座甜蜜搂着自己学弟,一气之下追车尾随、逼车撞人,害人出了车祸。
他妈妈为此赔了大笔钱与对方和解,还送宝贝儿子出国冷静冷静。
总之马尾男像是永远学不会教训般,人格依旧扭曲、行径依旧怪异。
他持续邀约青裙女出游,三天两头在她家楼下站岗、跟踪她上下班,画了各式各样的卡片塞满人家信箱,卡片上写着他们结婚之后幸福美满的生活琐事——例如打算生几个孩子,或是用什么姿势来制造孩子等等妄想。
青裙女的母亲天性温吞怕事、事事逆来顺受,只不停安抚女儿,说只要再省几个月,撑到租约到期,找间新房子,就再也不用被他烦了。
九个月租约说长不长,说短也真不短,青裙女忍了三个月的骚扰,度日如年,直到碰到董芊芊和许保强为止,也还有半年要熬。
“半年的租约违约金有很多吗?”许保强问:“不能直接搬家吗?”
“”青裙女低头苦笑——半年租约确实不长,押金也没那么多,但一来要找着比现在这房子更便宜的房子可不容易;
二来她们还欠着马尾男母亲几万元租金;
三来马尾男知道青裙女工作地点,搬了家,也未必真能摆脱他的纠缠。
更重要的是,青裙女的个性和母亲一模一样,事事逆来顺受,光是每日正职加上兼差打工就让她耗尽心力,对于马尾男成日怪异骚扰举动,除了默默忍受外,也想不出什么反制之道。
“干脆报警把马尾抓起来算了。”许保强又问。
“人家欠租,她妈妈不愿意跟马尾妈妈撕破脸。”董芊芊冷眼望着许保强,像是用眼神责备他没有认真听青裙女叙述处境。
“房租再怎么欠,也才几万又不是几百万”许保强搔头低喃。
“如果加上其他的欠债,不只几百万”青裙女垂头落泪。“我们真的没办法再挤出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