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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听得清清楚楚,是裴孝廉那莽夫的声音。

小七噗嗤一笑,活该。

吃鸡的人抱剑起了身,“你的猎物落网了。”

小七擎着火把,与吃鸡的人一同到了陷阱之外,见那一身夜行衣的莽夫正歪在坑里惨叫,火光把他扭曲惨白的面孔映得一清二楚。

山风一吹来,乍然连打了几个寒战。

见她来,裴孝廉怒目圆睁,“魏贼!你敢算计裴某!”

他身上此时应该有不少伤了。

小七粗略一算,早间裴孝廉大腿与手臂各中了一刀,眼下脚踝被捕兽夹子咬合得死死的,不知哪只腿脚又被尖刺穿透,竟还能赤目圆睁地叫喊。

真是皮厚耐操的人。

若他此时起得了身,定要跳着脚叱骂一通不可。

小七朝他呸了一声,“禽兽!你不来,谁会算计你?”

这一声“禽兽”叫裴孝廉炸了毛,他拄着弯刀,提着捕兽夹子,强撑着站起身来,“有本事拉裴某上去,与裴某真刀实枪地打一次!”

吃鸡的人抱臂冷笑,“只会偷袭欺负女子,你又算什么本事?”

裴孝廉吃了大亏,如今又连连吃瘪,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忍痛伸手往洞口爬去。

他的手旦一抓住了洞口,便被小七剁上一脚,她穿的是公子备的小靴子,内里柔软,鞋底结实,剁上一脚裴孝廉便闷哼一声。

月色下裴孝廉脸上的疤狰狞可怖,他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来,“魏贼!”

陷阱外的人居高临下,“裴孝廉,你只会说‘魏贼’两字吗?”

陷阱里的人金刚怒目。

陷阱外的人笑,“你要多读书,不然连骂人都不会。”

陷阱里的人冷嗤,“你又会什么!”

陷阱外的人平和地俯睨着他,“我会说,裴孝廉衣冠狗彘,是匹夫、是竖子、是小人、是猢狲、是禽兽、是老贼!”

火把映得她的脸熠熠生光,原本在暴室苍白的脸,竟泛出了难得的红润。她当面斥骂裴孝廉,骂得酣畅淋漓。

但没有一句冤枉了他。

听见吃鸡的人在一旁低笑,她一直紧绷的心将将松缓了下来。如今待宰的羔羊已变成了陷阱里的人,自然骂也由她、打也由她、杀也由她。

忽的脚踝一紧,接着身子一空,她正被裴孝廉扣着脚踝往陷阱下拽去!

小七惊叫一声,整个身子往下坠去。

进而腕间一紧,吃鸡的人抓住了她。

那人的斗笠依旧垂着,但小七自下而上隐约看见了那人的模样。

隐约那是一张非常清秀的脸,五官亦是十分周正,但因在夜色里,因而不能看得分明。

隐约察觉那是与许瞻和沈宴初都不一样的人。

加之那一身的青袍箬笠,自带一股烟雨江湖之气,不带一点权欲的杂色。

好似听见吃鸡的人清泠泠说了一声,“还看。”

小七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极力窥望斗笠下的脸。

她整个人悬在空中,腕间被吃鸡的人往上拉着,脚踝被陷阱里的人往下拽着。脑袋昏沉,耳畔轰轰鸣响,鼻间一热,淌下了血来。

那熟悉粘腻的感觉,仿佛已经许久不曾有了。

她想起自己自离开兰台便没有再饮过汤药了,这几日总提心吊胆被人追杀,一日好比从前的两日。

裴孝廉大力拽她,“魏贼,下来受死!”

小七另一只脚胡乱地踢蹬,“裴孝廉!放开!”

只觉得好似蹬到了裴孝廉的脸,只蹬了一下,便被那人扼住了双脚,那人齿缝里逼出了四个字,“魏贼!下来!”

吃鸡的人却忽地松开了一只手,小七觉得整个身子顿时开始往下坠去,惊叫一声,仰头望去。

原以为吃鸡的人不管她了,没想到那人竟是腾出手来从怀里摸出一只飞刀,作势要往裴孝廉身上掷去,声音不高不低,“松手。”

飞刀在月色与火把中闪着凛凛寒光。

他的飞刀厉害,裴孝廉早间便吃过一次亏,此时又处在下风,即便不甘不愿,也并没有什么好法子,咬牙切齿的,只得悻悻松开了手。

小七身子一轻,被吃鸡的人一把提了上去,慌忙仰头止血。

好在吃鸡的人扔来一张帕子,小七忙用帕子捂了,但身上阵阵发冷,止不住的寒战。

陷阱里的人一改口风,口气亦是缓了几分,“放我上去,公子还等裴某回去。”

小七道,“你敢出来,就别想回去。”

裴孝廉白着一张脸,“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七道,“我要公子知道你每天夜里溜出兰台到底是在干什么。”

裴孝廉不以为意,“公子不会知道。”

小七笑,“你天明前赶不回去,公子便会知道。”

裴孝廉的脸色愈发煞白,策目切齿地叱骂,“魏贼!”

其人脸上的长疤在月色下分外狰狞可怖。

吃鸡的人侧头悄声问道,“太吵,吊起来倒可安睡。”

小七这才看见他手里居然有一根粗粗长长的藤条,也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

吊起来好呀,吊起来不必看守,她就能睡个好觉了。

小七亦别过脸,在吃鸡的人耳边悄声道,“好。”

吃鸡的人便往陷阱垂下活扣,“想出来就伸手进去。”

裴孝廉一身的伤,自然想要出来。却又没有别的主意,只得咬着牙将一双手伸进了藤条扣中。

这便是束手待毙了。

吃鸡的人一收,那藤条立时便扣得死死的,继而如拖野猪一般,作力将裴孝廉拖了出来。

真是血淋淋的一个人。

吃鸡的人不等裴孝廉挣扎,便连同他的双脚一起捆了。

洞旁不远便有树,三下五除二,又将裴孝廉倒挂在树上。

裴孝廉的腿脚原本便才负了伤,那是钻心蚀骨的疼。旦被吊起,双脚乱蹬乱刨,气得大声咆哮起来,“魏贼!魏贼!放下裴某!”

小七冷冷地盯着他,“裴孝廉,还我的簪子,玺绂,刀币!”

裴孝廉冷嗤,“裴某早扔了!”

小七顿在当场,母亲留给她的桃花簪子,竟被他扔了?

裴孝廉见她气得双目泛红,便是被吊着,依旧得意大笑起来,“不还我帛带,休想再拿回簪子!”

小七气极,当下拔出匕首,就要去刺他的心口。

吃鸡的人只是一旁立着,并不插手。

裴孝廉不再笑,“我是公子的护卫将军,你若杀我,公子不会再留你。”

小七冷声反问,“你屡屡杀我,公子若知道了,可会再留你?”

“我何时真正要杀你了?”

“说清楚,我听不明白。”

“我杀你如烹鸡宰鱼。”裴孝廉拧着眉头,“是公子要裴某暗中护你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