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森.布莱希罗德老老实实地跟随着经理步入了会客厅。这是一间充满普鲁士风格的房子,那什么叫普鲁士风格呢?那就是简单粗犷不够奢华和舒适,总而言之这样的会客厅如果出现在维也纳或者巴黎的上流社会那是会被笑话的。
但这里是科特布斯,是普鲁士风格的核心区域,尤其是这间会客厅的主人还是那位着名的霰弹亲王,所以哪怕是看到纯粹的原生态都不要惊讶。
对于讲究实用性多过于炫富的霍亨索伦家族来说,不必要的奢华都是没有意义的,一切以简单实用为主,这也符合德意志的传统。当然,这种传统对盖尔森来说还是比较突兀的,因为他是犹太人,犹太人虽然也不太喜欢公然炫富作死,但也不至于弄得这么寒酸让人瞧不起。
毕竟对于生意人来说必要的场面还是必须的,否则很有可能会被潜在的伙伴认为没有足够的实力,这样,生意就做不成了。
反正盖尔森觉得这间亲王的会客厅还不如自家的洋气,实在是小家子气。不过他倒也不敢公然将鄙视的意思表露出来,因为这毕竟是亲王家的会客厅,而且带着他前来拜会威廉一世的那位总经理如今是毕恭毕敬,甚至有点坐立不安。
而平时这位可是一贯人五人六对下属没有一点好颜色,有时候还有点作威作福,反正是眼高于顶的那种感觉。哪怕是一般的普鲁士贵族都别想从他那里讨到好脸色,那时候盖尔森就非常羡慕这位总经理,因为不是每个犹太人都能有这样高光的时刻的。
盖尔森就希望未来自己也能像这位总经理一样可以人前显贵,可以将那些看不起犹太人的贵族指使得跟孙子一样,那样这辈子都没有遗憾了。
只不过今天当这位总经理遇见真正的顶级贵族时还是有点不够看,盖尔森觉得要是能让这位普鲁士亲王也表现出尊重那就更完美了。
威廉一世会对犹太人表现出敬意吗?会!不过那得看是谁,至少眼前这个罗斯柴尔德家族银行柏林分行的总经理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来的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真正嫡系,他会表现出适当的尊敬,毕竟那些是真正的金融大鳄,哪怕是他这样的亲王也得敬他三分。
“本杰明先生,关于融资的事情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结果呢?”
盖尔森不留痕迹地瞥了自家总经理一眼,此时他本来就只坐了小半边的屁股又往外挪了挪,显得特别拘谨。只见他微微垂首回答道:“殿下,您的要求实在有点太突然了,这笔款子不是小数目,我需要汇报给男爵阁下批准……而您也知道,现在同维也纳的联系十分成问题,那些暴民……”
本杰明还想解释,但是威廉一世却根本没有多少兴趣听,他突然伸出了手臂阻止本杰明继续说话,很是霸气地问道:“我对这些没有兴趣,您只需要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这笔款子就好!”
本杰明掏出手绢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纠结了片刻才回答道:“殿下,您要的这笔钱实在太急,我们银行没有这么大权限,我只能……”
威廉一世又一次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问道:“那你们银行能批给我多少款子?”
盖尔森坐在一边揣摩着两人的对话,很显然威廉一世是打算跟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银行拆借一笔款子应急,但是这笔款项可能很大,远远超出了本杰明的权限范围。
而眼下威廉一世又要得特别急,但一时半会儿又没办法跟维也纳那边取得联系,所以就让本杰明坐蜡了。
对于一个合格的犹太商人,盖尔森在脑子里立刻就开始盘算这件事是否有利可图了,只不过他实在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倒不是他没搞过拆借,而是他很少跟这种顶级贵族搞拆借。因为这里面的说法很多,而且他们家人微言轻真把钱借出去了还真不一定收得回来。
所以盖尔森也就是在脑子里打了一个转,并没有真正想要插手的意思,毕竟经商虽然有时候需要一定的赌性,但赌的成分太大,那也是作死。
这时候本杰明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的权限只能为您提供十万普鲁士塔勒……”
本杰明又一次被威廉一世打断了,只不过这一次这位亲王很愤怒,或者说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十万普鲁士塔勒,这点小钱我需要找你们吗?难道你觉得我是缺这点儿钱的人!本杰明先生,我是一贯信任雅姆斯.罗斯柴尔德男爵才会选择你们银行作为合作伙伴的,但你们的表现实在让我太失望了,我不得不考虑终止同你们的合作了!”
其实这话威胁的意味是大过愤怒的,威廉一世可能是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拆借到更多的资金,而不是区区十万普鲁士塔勒,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有点接受不能。但同时他也清楚,现在能提供大笔资金的银行在柏林并不多,能够满足他需求的恐怕也只有罗斯柴尔德家族了。
但这个家族的银行显然太让他失望了,竟然只肯借给他十万普鲁士塔勒,这点小钱够干嘛的?能收买几个议员?
本杰明也被威廉一世吓了一跳,因为他很清楚威廉一世的重要性,以前他们银行跟威廉一世合作就很愉快,让他们从普鲁士政府捞到了不少好处,但是吧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威廉一世还像以前那样能够总览国政,那别说拆借五十万普鲁士塔勒,就是再多一倍也是无所谓的。
问题是,现在威廉一世已经被迫下野,如今只挂了一个总督的虚衔,对普鲁士政府的影响力是大不如从前,这时候拆借给他大笔资金,这位万一还不上怎么弄?
不管是罗斯柴尔德家族还是本杰明都不是搞慈善的,相反他们这些金融刽子手最善于敲骨吸髓,赔本的买卖他们是坚决不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