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咏霖本人于十二月中旬结束了在泉州的视察之后就率领军队主力南下潮州了。
明军在潮州没遇到什么有效抵抗,苏咏霖很快率军通过潮州,经过惠州,最后抵达了广州,这个大明国陆地上最南端的大城市。
相对于同时代其他岭南城市来说,广州毫无疑问是最大的那个。
潮州、梅州、惠州这些地方在唐朝以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南部少数民族的聚居区,经过千年的人口迁移和北宋时期对珠三角地区的经营,这一地区渐渐朝着文明开化的方向发展。
南北宋之交,大量中原和江南民众越过五岭地区进入岭南定居避难,主要就定居在潮州、惠州一带,对这一地区的人口结构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对当地的生产生活和文明传播也带来了很多积极的变化。
时至今日,这些州府的人口数量都不少,生产生活方式和岭北地区的差距也并不大,物质生活并不匮乏。
当然,阶级矛盾一样存在就是了。
明军的到来,意味着地主豪强赖以为生的封建宗族式的生活方式走到了尽头,他们当然要反抗。
事实上在整个明军南下灭宋的过程之中,地主武装对明军的攻击远远激烈于宋军对明军的攻击,成建制的宋军和宋官方对明军造成的威胁和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苏咏霖南下的过程中,一共只有五座城池坚持死守,八个县令组织军队拼死抵抗,除此之外拼命抵抗的都是地主豪强的武装团体,官员只顾着埋头逃跑,都他娘的没有地主豪强敢于对抗明军。
而这也给了明军彻底清理地方、对地主豪强家族进行彻底清算的绝佳理由。
明军一路南下,一路上基本上就帮助复兴会基层组织做了不少事情,将当地势力庞大的大型地主豪强几乎全部铲除,剩下来的小猫三两只几乎也就不是什么难题了。
洪武八年十二月十七日,苏咏霖进入广州城。
而与此同时,整个广南东路也几乎被明军完全占据,当地的宋官方势力已经土崩瓦解不复存在,少数地主武装还在负隅顽抗,但是距离完全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苏咏霖决定坐镇广州一段时间。
在广州,苏咏霖见到了领兵前来相见的赵玉成,也见到了林景春留在这里的财政部右侍郎于兴言和他的财政管理团队。
赵玉成经过多年学习和武装斗争的经验积累,已经是一位拥有非常丰富斗争经验的优秀政工、军事干部,属于政治军事两手抓两手都硬的存在,能力非常强。
因为多年未见,赵玉成十分思念苏咏霖,本来应该率军直接绕过广州,前往肇庆府会合其他部队彻底解决地主武装,但是他还是抽出了两天时间赶到广州,希望和苏咏霖见一面。
作为实际上的苏咏霖的亲传弟子,苏咏霖对赵玉成十分的在乎,对他的教育非常上心,给他的考验也非常艰巨,而事实证明赵玉成没有辜负苏咏霖对他的考验和期待。
苏咏霖希望他能拿下江南西路,他就真的拿下了江南西路,使之成为大明的江西行省,整个斗争过程中,赵玉成起到的作用是决定性的。
除却革命任务方面的贡献,赵玉成还一手提拔了当时非常年轻的徐通出任主要军事将领,顶住很多人对他的质疑坚决任用他,于是让徐通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军事上的奇迹,让苏咏霖喜得爱将。
各种意义上来说,赵玉成都是苏咏霖革命以来的一个重大成果。
广州城外,隔着老远见到苏咏霖的时候,赵玉成就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翻身下马一路小跑着跑向了苏咏霖,跑到近前单膝下跪行军礼。
“末将拜见主席!”
“嗯!”
苏咏霖上前,笑着扶起了赵玉成。
数年未见,赵玉成脸上已然没有了曾经的稚色。
那个曾经试图以一己之身发动土地改革的稚嫩的年轻人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成熟的革命者,是一个经历了背叛和理想破灭之后浴火重生的革命者。
“这场仗,打得不错,一路南下,可有遇到什么阻碍?”
“哪有什么阻碍?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纯粹只是一群痴心妄想的人还想阻拦革命大潮,他们必死无疑。”
赵玉成笑道:“数年未见,主席身姿越发雄壮,眼见如此,末将不胜欣喜。”
“这种肉麻的话就不该用上末将、主席之类的称呼。”
苏咏霖笑着拍了拍赵玉成的肩膀:“走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宴席,就等着你来了。”
“恩!”
赵玉成笑呵呵的跟着苏咏霖进入了广州城,在广州刺史府内吃了一顿不错的接风宴。
“既然来了海边,就要吃一次标准的海鲜,广州人善于做海鲜,滋味儿十足,也和江南人常吃的河鲜不同,我就很喜欢这个味道。”
苏咏霖亲手剥了一只海里螃蟹的大钳子递给了赵玉成,赵玉成笑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双手接过,然后像是享用龙肝凤髓一样将这只蟹钳子吃个了干干净净。
底下一堆文官武将极为羡慕的看着赵玉成,似乎对于苏咏霖亲手剥肉给他吃的待遇是十分的向往。
倒也难怪,以苏咏霖的实际身份地位,能这样做,对于下属来说真的是一种莫大的荣幸,比起什么赏赐都来得更让他高兴。
他们大部分人也知道赵玉成的特殊地位,不过为了安抚文官武将们的心,苏咏霖频频举杯敬酒,感谢文官武将们为了革命大业所付出的努力,感谢他们为了这场伟大的统一战争而付出的一切。
几个功劳最大的文官武将被苏咏霖点名,然后亲自走过去举杯敬酒。
大家一起喝酒,一起吃海鲜,不亦乐乎。
酒足饭饱之后,苏咏霖亲自安排他们的食宿,又去城外军营视察士兵们的食宿,得到了士兵们的热烈欢迎。
视察一阵之后,苏咏霖在赵玉成的陪同下回到了广州城,此时已是黄昏,苏咏霖却不太想休息,便带着赵玉成登上了广州城楼,眺望远方海天一色之美景。
“上一次与你单独在一起说话,还是数年前的中都,在你出发南下去江南西路的时候,革命成功以后你一直都在江西忙着整编军队,也没空回来看看我,可叫我想你想的紧。”
“我也很思念雨亭叔。”
两人独处的环境之中,赵玉成也不喊什么主席、末将了,叫起了光复军时期的称呼。
“从始至终,倒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喊我。”
苏咏霖笑着拍了拍赵玉成的肩膀,笑道:“实际上算起来,我只比你大三岁,你却叫我叔叔,总觉得有些奇怪。”
“辈份之类的亲属称呼本身就是不怎么看年龄的,昔年族中有一刚刚出生的幼儿,辈份却高得吓人,算是我的爷爷辈,我却比他大了十岁左右。
您与我父亲是同辈交往,我叫您叔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些年您对待我就像是自家子侄一般,如何当不起这个称呼呢?”
赵玉成笑了笑,开口道:“我倒是很庆幸能有您这样一位长辈指导我教育我,让我知道我该怎么做,该怎么活,否则我还浑浑噩噩,不知道人这一生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最有意义的。
当初我被族人背叛,关在监狱里面,那段时间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无非是心里还相信着雨亭叔一定会来救我,否则,说不定就在监狱里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