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不造反的时候是很温顺的,但是一旦造起反来,他们的暴动尤为暴烈,对待官僚、地主大户等压迫者的清算特别猛烈,一旦抓到手就是灭门。
就好比当年的王小波李顺起义,川人被宋廷欺负的太惨了,一朝爆发几乎颠覆了宋廷的统治,摧毁整个官僚体系,逼得宋廷对他们妥协。
这一次也一样。
成都朝廷的官员们惨遭灭绝性打击,大部分起义军都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妥协可以进行,一旦遇到就是不死不休。
反正他们素来没有什么好名声。
于是大量地方官员惨遭灭门,自己死,家人死,族人死,就没活下来,死状十分凄惨。
甚至还有些民怨极大的破家灭门官员直接被下锅活活煮熟,然后被众人分了把他吃掉。
也不知道被下锅煮那一瞬间,这些破家灭门的官僚们是否对自己之前不留余地的行为产生过哪怕一丝丝的后悔情绪。
成都朝廷的统治基础被极大地动摇了,而这一切是成都朝廷没有预料到的。
赵不息也没有预料到自己这一波噶韭菜的政策居然把韭菜们都给逼反了,还一口气逼反了那么多。
明明他都调整政策了,怎么还会出现那么多人群起造反呢?
难道是他的调整政策也被人阳奉阴违了?
赵不息来不及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农民起义已经火烧眉毛了。
“就目前得到的消息,潼川府、重庆府、隆州、眉州、嘉定府、资州、蓬州、忠州、阆州、遂宁府等地全部出现了造反的贼人,少则数千,多则聚众十万余!”
朝廷的首脑、尚书左丞马永康忧心忡忡的看着脸黑的快要滴水的赵不息,低声道:“陛下,如今川蜀各地烽烟四起,到处都是造反的人,且规模还在不断扩大之中……大事不好了!”
“为什么会这样?”
赵不息一阵惊慌、狂怒,最后怒道:“到底有多少人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朝廷命令到底有多少人在违抗?这群蠢货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把农民逼到绝境上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真就贪心到了要死的地步吗?!”
还不是你要噶韭菜噶的吗?
底下官吏都是一群什么豺狼虎豹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下令收一分税,他们能给伱收十倍上来然后贪掉绝大部分,再给你一分。
马永康深知这一切的缘由是什么,但是他也不可能把话说的太明白。
赵不息还是个体面人,要面子的。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造反的人一旦数量多起来,将极其棘手,他们会带动更多人一同反抗朝廷,朝廷会面临四面楚歌的困境,难以收场!”
马永康急切道:“陛下,现在已经不是追究官员责任的时候,而是要平叛了,不平叛不行了!再不平叛,明国和临安伪朝一旦知道,一定也会趁机派兵进攻川蜀的!”
这样说着,马永康看向了吴璘,赵不息也看向了吴璘。
关键时刻,他们的救火队员、专业擦屁股操作手吴璘还是唯一的指望,暴力还是这个朝廷维护统治的唯一可能性。
这个时候,吴璘正在低头看地图。
“吴相公,能解决这些反贼吗?”
赵不息小声询问。
吴璘闻言,收起了地图,朝着赵不息拱了拱手。
“贼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和之前的米贼一样,都是乌合之众,并不能真正威胁朝廷,眼下北边和东边的重要防线上都有臣布置的军队在守卫,就算明国和临安伪朝的军队想要入侵,也没那么容易。
且臣麾下有精兵一万多尚在成都,还有其余训练中的军队,虽然没有训练完成,但是对付一群乌合之众,不需要训练完成也可以,足以将他们全部平定。”
听到吴璘这样说,赵不息心下稍安。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但是马永康的面色依然很差。
“一旦用兵,又要花费大量军费和粮秣,需要大量后勤支持,朝廷财政捉襟见肘,售卖蜀锦所得并不是那么快就能到位的,之前镇压米贼的时候,国库已经捉襟见肘,现在又要出动更多兵力平叛,恐怕国库已经……”
听了马永康的话,赵不息脸色发白。
他立刻把视线投向了站在一边的户部尚书蒋扶。
“蒋卿,国库现在还能拿出多少钱粮提供给军队?”
蒋扶咽了口唾沫,面色并不好看。
“陛下,之前加征赋税的确给朝廷增加了一大笔收入,如今国库尚且还能支撑军队征战,但是问题在于加征赋税和这一波叛乱严重影响春耕,眼下国库里的钱粮恐怕不能全部投入进去……”
“这……”
赵不息一愣,随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加征赋税的时候就是在传统收获季节,为的就是一口气掠夺来足够朝廷度过危机的财富,事实证明他的确掠夺到了大量财富可以让朝廷度过眼前的危机,但是这一波噶韭菜明显太狠了。
现在春耕时节,正是一年生产最重要的时候,可是整个川蜀没有多少地方在老老实实的生产,反而有全员反贼,都在造反,都在破坏和掠夺,加上之前那一波官员的掠夺……
赵不息顿时意识到,当前的川蜀已经几乎是一个空架子了,一个被掏的七七八八不剩下多少东西的空架子。
他国库里的那些东西可能是这两年最后一批可以大规模得到的财物,这要是用完了……
坏了。
赵不息眉头紧锁,细密的汗珠渗出额头的皮肤。
他焦躁不安。
“能投入多少?能提供军队多久的钱粮?”
吴璘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立刻询问蒋扶:“你给我一个准话,我才能安排行动。”
蒋扶抹了一把额头。
“若是出动三万军队,大约可以供给军队粮饷三个月……”
“这么少?”
吴璘大吃一惊:“贼军蜂起,起码有七八万人的兵员规模,若不能快速平定,数量必然更大,三万人,三个月?你以为打仗是儿戏吗?”
面对吴璘的呵斥,蒋扶也是十分郁闷。
“吴相公,国库就是那么个情况,我知道军国大事不容易,可是您冲我发火也没用啊,我不能凭空给您变出粮饷来吧?粮饷就只有那么多,国库里只能掏出来这么些给军队用,其他的都有用处啊!”
“之前你们闹出那麽大的动静,逼出那么多的流民,就弄来这么些东西?各级官员层层贪污,到底贪了多少?还是说你这个户部尚书无能,暗中贪污?”
“吴相公!天地良心!我忠于陛下,只为陛下办事,怎么可能为自己谋取私利呢?你尽管查我!我若贪污一分,尽管斩了我!”
蒋扶顿时就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十分恼火。
但是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确。
吴璘眼瞅着就把一口黑锅扣到了蒋扶身上,蒋扶大为不满,直接告诉吴璘这黑锅不属于他,而属于皇帝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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