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封闭日久,不管是外国商人还是江南本地商人都损失严重。
其实货物本身还好,这年头的海贸商品本身就不是讲究保质期的存在,生活必要物资的转运也在明军的控制下逐渐恢复,主要是明军的封锁、有限通行政策让商人们因为时间原因损失惨重。
原本预定要在什么时间发船的货物因为明军封锁港口而不能按时发船,这就是惨重的损失,搞不好还要破产。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最关键的问题所在是这批外国商人和本地商人大部分都对明国怀有恐惧, 恐惧的原因也非常好解释。
《洪武政论》在南宋传的就和大水漫灌一样,自然也传播到了泉州港口。
而且很特别的是,因为这是明国皇帝苏咏霖亲自书写的作品,所以不单单是江南本地商人对这本书怀有浓厚的兴趣,连外国商人也因为那个日益影响力巨大的明国的存在而对这本书怀有兴趣。
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直接接触过明国,只是因为明国军力强大极为善战而知道明国的存在。
至于和明国的直接接触, 只有少数人经历过, 但是因为南宋市舶司官员的威胁,有意和明国达成商业合作的几个外商被迫放弃了合作的想法。
南宋当然不想让明国分他们的肉吃。
原本这些都是南宋朝廷和权贵们掌控的利益,明国硬是要插一脚进来,谁愿意呢?
狗大户就那么多,多一个人分一杯羹,其他人就要少吃不少,没谁是傻子。
市舶司和海贸规则掌握在手,南宋官方自然可以轻松排挤明国的那些皮毛制品、中草药成品、骨制品、保质期很长的奶制品、风干肉等十分具有中原、辽东、草原地域特色的商品。
这些是南宋拿不出来的,眼看着某些国家的商人对于这些商品也很感兴趣,似乎有达成合作的想法,立刻就不爽了。
就算他们拿不出来这些东西,他们也不愿意让明国赚取利益,直接通过市舶司渠道威胁那些外商,逼迫他们放弃了和明国做交易的想法。
还威胁他们说要是敢去和明国直接做生意,就会被南宋市舶司永久撤销准入许可,从此都不准和南宋做生意了, 丝绸瓷器茶叶一点也别想买到。
谁敢和被撤销许可的人做二道贩子生意,只要被查到, 一样会被撤销准入许可。
如此一来,就算对明国商品很有兴趣, 外商也不敢直接和明国人做生意了,生怕被市舶司查到他们的“不法”行为,从而被驱逐。
所以大部分外商几乎没有和明国正面接触过,也不太了解明国。
也因此,作为了解明国的窗口之作,《洪武政论》传播到泉州的时候,他们被激起了极大的兴趣。
泉州港内生活着数量比较大的会说汉话的外国商人。
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不仅会说汉话,还能写汉字,于是他们互相协作,为汉语水平不够的同胞们翻译《洪武政论》的内容,使他们也能读懂这本明国皇帝亲自写作的作品。
《洪武政论》没有晦涩难懂的词句,因为这是苏咏霖为了让更多人可以看懂而创作的,所以不仅中国人看起来轻松,外国商人翻译起来也不难,还能尽可能的翻译贴近原意。
时间一长,不仅仅是中国商人读完了《洪武政论》,外国商人也有相当一部分读了《洪武政论》。
然后大受震撼。
该说不说, 他们虽然感觉到中国物产丰富经济繁荣文化昌盛, 但是从根本上感受上, 他们没有感觉中国和他们的祖国有什么不同。
我有国王,你有皇帝。
我有地方实力派,你有边疆游牧民族。
我有贪官,你有污吏。
我有抽人两巴掌的小卒,你有抽人三巴掌的大兵。
我有我的东西分治,你有你的南北对峙。
大家实质上没什么区别,一样的烂。
但是这个时候,我们中间忽然出现了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这个喊着革命、清算、维护农民利益、为人民服务的明国政权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而他们的皇帝居然能写出这种要命的书籍!
无论在任何一个地方,写出这种书的都是要命的。
商人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且基本上都有一定的文化水准和政治眼光,看到这本书的内容后就知道这本书的思想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国王、皇帝们能够接受的。
一定是要命的。
可偏偏这种要命的玩意儿居然是一国皇帝写的,他居然光明正大明明白白把那么多要命的东西写在书上广而告之,要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要对他的子民公开权力的奥秘,公开政治的奥秘。
这样的话家天下还能持续下去吗?
你可以做皇帝,你的儿子呢?
为什么你如此与众不同?
当然了,这个问题还可以稍微缓一缓,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
明国讲究一个清算和革命。
清算和革命的对象是谁呢?
所谓的通过压迫和剥削获取财富和地位的无恶不作的上等人。
压迫和剥削。
这两个词语大家一开始都不明白,所以南宋方面的理解是欺压百姓欺负弱小,外国商人们翻译的时候也就照着这个意思翻过来,感觉上反正差不多。
然后他们就慌了。
这个事情他们都是做过的,这是毫无疑问的,这年头想要发财,还要发大财,不欺负弱小怎么能行呢?
谁手上没有一点冤孽?
明国要把大家一起清算掉?
这……
除了恐慌还是恐慌。
因为他们都知道,南宋打不过明国,每次和明国交手都被打的惨兮兮,只不过明国从来没有攻击到泉州或者广州就是了,毕竟他们地处偏远,不在传统的核心统治区域之中。
他们觉得自己姑且还是安全的,而且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还能通过港口赶快润吗?
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明军第一次抵达,就把港口给封锁了,然后各种设置路卡,防止人逃跑,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管的死死的,有人不信邪想要逃跑,结果被恐怖的名为火炮的火器打的七零八落惨兮兮。
整个船队所有人都死了,一个都没活下来,然后属于船队所有人的所有财产都被明军没收了。
现金也好,货物也好,船只本身也好,他们在泉州的不动产业也好,全被没收了,没收的光明正大底气十足,还专门发布了告示警告所有人,再有犯事的,一律严惩!
这样一搞,所有人,不管是江南本地商人还是外国商人,全都不敢动弹了。
同时生活在恐惧之中,瑟瑟发抖,生怕明军要清算他们、革了他们的命,把他们的财产全都拿去充公,老婆孩子也不会放过。
因为如此连明军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威慑力,以至于明军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封锁之后,整个泉州的秩序就控制住了。
明军得以顺利清楚了整个泉州范围内所有赵宋宗室子弟,将他们的势力连根拔起,清理得干干净净。
在这个过程中,本地商人和外国商人们的恐惧确实是与日俱增的,时间越长,明军越是不对他们动手,他们就越是恐惧。
一开始他们慑于明军的军威还可以忍耐,但是时间越来越长,他们逐渐绷不住了,派出代表向明军交涉,希望他们可以开放封禁。
哪怕为此多出一点钱,或者给明军将领送礼物什么的,只要能开放封禁,什么都可以,哪怕只是开放个人,也可以。
但是明军不要钱,也不开放封禁,只说要等待命令。
等啊等啊,等的商人们都快要发疯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看着明军没有要动手的迹象,他们就主动派人去试探明军,想要看看明军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他们越发的恐惧,甚至准备干脆和明军拼一个鱼死网破算了,这样也好过日夜担心、一夜三惊。
在这个关键时刻,洪武六年三月初二,财政部尚书兼泉州广州市舶司处置使林景春抵达了泉州港,进入泉州城,召集城内主要江南商人、外国商人在城内市舶司衙门前头的大广场上开会,宣读朝廷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