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其实非常好理解。
寒窗苦读,不为做官,又为了什么?
儒门士子用儒家的道理给天下编制了一张大网,然而他们自己也身在网中,不可自拔。
谁不想当官、为所欲为呢?
话虽如此,在光复军彻底平定关中的消息传到中都以后,中都的局势变得有些敏感,很多人都在小心翼翼的观测着苏咏霖对那份天象司上表是什么样的看法。
因为苏咏霖答应过他们,会在平定金国之后称帝建国,维护他们的利益。
他们期待着苏咏霖称帝建国,从根本上稳固、维护并且进一步拓展他们的利益。
不过就在这个档口,苏咏霖并不打算就那么顺应他们的意思。
他要对全国的行政制度做一番大改,使之更加高效的同时,也能够安插更多他的人进入行政领域,扩充复兴会的势力。
这是开科取士之前的最后一次政治权力的粗放分配,为日后的政治战争做考虑,这件事情必须要做,还要做好,做漂亮。
正好,苏咏霖对现有的中央和地方那些臃肿机构还有职官事官等不合理的冗官制度深恶痛绝,他的新朝决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要对新建立的国家做一番修正,把五代十国以来为了防范军人专政而不断异化的权力分配制度给好好整理整理,拉回原先的轨道之中。
于是苏咏霖决定召开第一次国家制度建设的秘密会议。
这是第一轮修改,也是最主要的一轮修改,参与者都是苏咏霖的基本盘,他们的意见最重要。
跟他们通过气之后,苏咏霖才会把跟他们商量出来的内容拿到第二轮会议上去。
召开这一轮会议之前,苏咏霖也秘密召回了军队里的部分主要将领和外放出去做事的复兴会主要干部,集合整个复兴会中央,对这件事情进行充分的讨论。
去年十月份的时候,苏咏霖对复兴会的组织架构进行了一番重整,使得复兴会的组织架构更加完整。
重整之后的复兴会从中央到地方都有了明确的规划。
复兴会中央共设置庶务部、军务部、监察部和组织部四个部门。
庶务部负责复兴会在国家行政领域的组织和扩充。
军务部负责军队里的政治思想工作,狠抓军队的政治思想教育。
监察部负责对复兴会会员进行监督,防止其触犯法规。
组织部则负责复兴会员的发展、升迁、惩戒与革除。
苏咏霖自己担任复兴会中央主席兼军务部主任,把控复兴会大局和军队方面的问题。
他的重要助手田珪子担任复兴会中央总理兼庶务部主任,主持复兴会中央的日常工作和复兴会员在国家政治领域的活动。
另一名重要助手辛弃疾担任复兴会中央副总理兼军务部副主任,负责协助苏咏霖和田珪子的工作。
监察部主任则交由苏咏霖非常欣赏的原秘书处秘书孔茂捷担任,由他盯着复兴会内部的一些不太好的趋势,及时予以纠正。
组织部主任交由被他火线提拔之后干的很不错的大兴府尹江育担任,由他在大兴府尹任上对优秀的新人会员进行提拔与安排。
四个主要部门里庶务部和军务部的人数最多。
庶务部里有大量正在担任行政职位的会员。
在当前这个阶段,复兴会的势力依然不大,在行政方面处于劣势,行政力量难以和传统旧官僚旧士绅对抗。
与之相对的,复兴会中央军务部里也有大量正在担任军职的会员,倒不如说光复军内主要军官大部分都是复兴会员,连中下级军官中都有不少正在被复兴会考察接纳。
他们在军队之中存在感很强,加上那些本身就是复兴会员的指导员们,复兴会对军队的控制力已经越来越强,与国家行政机构不是一个层级。
苏咏霖明面上还是决定保留国家体系中的军事机构来指挥军队、发号施令。
但是,因为大部分军事主官和政治主官都是复兴会会员,包括苏咏霖本人都是复兴会会员,所以尽管复兴会军务部没有被明确赋予军队的主导权,实际上,复兴会已经可以主导军队的行动了。
苏绝、苏海生、张越景、魏克先等主要将领都是复兴会员,也被苏咏霖在军务部安排了复兴会内的职位,担任副主任或者部门决策会议的委员职位。
他们这群人聚在一起开个碰头会议基本上就能决定四十多万的光复军接下来该怎么行动,基本上能做到指哪打哪。
眼下,复兴会虽然不具备主导国家局势的力量,但是借由对军队的掌控力,复兴会已经拥有了掀桌子的力量。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苏咏霖也不会让复兴会使用这种力量就是了。
他可不想建立一个军政府。
借助这种方式,复兴会这个建立不久的组织已经获得了可以在国家局势中站稳脚跟的力量,且本身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方面都有一定的势力,专业程度并不弱于真正的官府。
所以新建立国家的各项制度,苏咏霖想要率先和他们进行商议。
包括中央机构的调整,地方行政区划的调整。
与会的复兴会员们连连点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接着,苏咏霖把尚书省总领朝政、司法机关独立设置、行尚书省为一级行政区划等等的改革措施在会议上公布,交给部下们进行商讨。
因为苏咏霖在规划新政的时候已经和田珪子、辛弃疾等诸多部下进行了充分的沟通,吸纳了宋金政治制度当中的优点,取缔了不足之处,所以总体上没什么人提出反对意见。
也就是在官员任免方面他们提出了一些看法。
苏咏霖决定任用很多原先金国的官员进入朝廷当中,让他们在中央和地方担任职位,而这些人当中有不少都曾和光复军作对过。
情感上有些难以接受。
对此,苏咏霖进行了劝慰。
“新朝建立之初,前朝官员的任用是不可避免的,一些掌握实权的职位也必须要分配给他们,一来他们广有势力,互相抱团,影响很大,二来他们的确有充足的行政经验。
我知道诸位都有诸多的不满,但是我希望诸位为了未来,可以稍作忍耐,埋头苦干,积累足够的经验,等到我们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接着苏咏霖提出了具体的夺权、取而代之的行动方案,比如苏咏霖决定从传统士绅力量所不那么重视的司法机关入手。
他准备把六部当中的刑部摘出来,和御史台还有大理寺一起独立设置,形成完整的三司司法体系,独立于负责行政的尚书省。
不仅在中央,在地方上,他也准备进行类似的改革。
“过去,地方上,尤其在一县之内,日常邢狱都取决于县府,取决于一县之长,不需要单独设置邢狱部门和人员,只有重案大案才需要用到刑部、大理寺这一类的专业部门。
且儒家士人倡导礼制,主张用道德和教化来约束人的行为,希望以此达到法的效果,所以在过去,国家法律这一块是并不太受重视的,而我们的突破点就在这里。
我会把司法这一块摘出来,使之彻底脱离尚书省,脱离传统的行政领域,单独设置,不仅在中央,地方上我也要设置专门的司法官署,拿掉地方行政首脑的审判之权。
而传统士绅在这一块并没有占据优势,人才储备也相对不足,所以我打算在此之后设置专门的司法学府,以此为切口,在非复兴县之中引入复兴会的力量,对士绅的力量进行钳制,与之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