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秦鸿和老夫人密谈了半个时辰,出来时候整个人都是蔫的。按说云芝这些年也算懂礼,今天突然因为一件没有影的事儿和母亲当面吵起来还是头一回。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开口跟云芝说,毕竟当初这件事情也是他的选择。
回到房中,夫人还未睡,捧着本书在椅子上闲读。秦鸿一进来就被她察觉,可见心思并不在看书上。“老爷,你回来了。”
“嗯。”秦鸿像往常一样任由她给自己更衣。“听说今日你与母亲起了冲突?”
夫人挂衣服的手一顿,道:“想必母亲都与你说过了,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起来当初见到白云芝的时候,秦鸿完全没有想到她是白府的千金。印象中那些武将的女儿言辞粗鄙,行事乖张,完全不似白云芝这般温柔解意。
“母亲说,今日你因为舒婳抢了舒妤去赴宴的位置不太开心?这本就是件没有影的事儿,三个女儿都收到了帖子。更何况,赵府原本没下帖子的人是母亲,因此她听了你那番话才会十分生气。”
“什么?赵府竟然给舒婳下了帖子?”比起没给老夫人下帖子这件事,夫人更诧异于赵府竟然给舒婳也写了帖子。
“她本身就是秦府的小姐,给她下帖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秦鸿皱眉。虽然这个小女儿他平日里接触的少,印象中还是个软糯可爱的闺女,怎么夫人好像每次提到都有些一言难尽似的。
“可是她才五岁啊,寻常请人做客哪有给五岁小孩写请柬的惯例。”夫人也没想到赵夫人还特地给三个女儿都写了请柬。
其实赵夫人原本只想给舒婕和夫人写请柬的,后来想想,这样意图太过明显。反正舒婕这样乖巧,其余那两个,舒婳虽然小却很懂事。舒妤她没见过,单单漏了去也不太好,这才分别写了帖子。其余的不要紧,舒婕来了就好。
“许是她喜欢小姑娘,听说之前一直想要个女儿来着。”夫人和赵夫人不熟,勉强算是接受了秦鸿的这个说法。“你今天对母亲说的话可以算是大不敬了,母亲念在你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也不打算追究,只是劝你这几日好好安分呆在院中,待中秋过后再出门。”
“母亲这是要软禁我?”夫人皱眉。
“府上一应事务还是你管,下人也可来去自如,这算是保全了你的面子。只是你若不顾母亲想法非要出门,母亲怕会生气。”秦鸿解释道。
“妾身知道了。”夫人虽然不服,却也只能忍着。这个婆婆惯会说些体面话,若是真心原谅自己,道个歉也就罢了。一个当家主母整日里不出院子,和别府的小妾有什么区别。
“中秋晚宴回来后你备上一桌家宴吧,正好我们一家人晚上回来也吃个团圆饭。”官场应酬肯定是吃不好,但又不能不去。他们一家自上次飞白周岁过后还没有在一张桌上吃过饭。这两天灾情救济已经接近尾声,他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繁忙。到时候团圆一下,让母亲高兴高兴,这件事应该就算过去了。
“是,老爷。”白氏应下。她家老爷什么都好,就是对母亲太过孝顺。好在事情还不算大,她且忍这一时。
夏雨阁
舒妤坐在窗边,看着窗柩发呆,突然,一道影子出现在窗外,看样子是个人。
“舒妤,你睡了吗?”那声音曲调婉转,如七弦泠泠,闻之不忘。
“是你?”上次寺庙赴约,舒妤坐房中思索了很久,终于还是好奇战胜了恐惧,偷偷去见了他。谁知还没说上几句,夫人就发现她不见了,派人来寻找,自己也因此再度受伤。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你莫要害怕。百里奇是难得一见的医学奇才,你听他的话好好养伤,像这两日这般奔波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你若想办什么事,可以让红雨给我捎个口信儿,我自然会尽力为你办到。”
“若是杀人放火,你也办?”舒妤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生气,说出来的话也没过脑子,就这么直白地怼了出来。外面那男声沉默了一会儿,倏尔笑道:“你还真是和她一样。答应你的事,我自然尽力办到。如果你想的话。”他看似回答了,又仿佛没有回答,舒妤见他这么好脾气,原本的怒意也消下去三分。
“我只是觉得别人不该拿我的东西,更何况……”她未必是我的姐妹,我为何要让着她。
“更何况她是你的妹妹,更不该做伤你心的事情。”窗外那声音接道。舒妤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这么想是有些自私的,可从小到大,母亲从来都这么偏向她,护着她,莫非是秦家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你既然说我的母亲是阮星怜,那我的父亲呢?他是谁?他们又为什么把我丢在这里不管,让我在这里受苦?”
“这件事,等你及笄我会慢慢告诉你,他们将你留在这里也是迫不得已。”
“那你呢?你又是谁,父亲母亲怎么又叫你来偷偷照顾我?”
“不是他们叫我来的,是我自己想要来。左右我闲着没事做,让你活的开心点,我很乐意。”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属于的话。不过舒妤大概明白了,她不属于这个“家”,是因为某种事情被父母寄养在这里的。
“那他们还会来看我吗,还会来带我走吗?”
“等你及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你现在年纪太小,也太过弱小了,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虽然你可能不理解,但我都是为了你好。”
舒婳说不出反驳的话。她现在还没有这个底气和他翻脸,她还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没有答案。现在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的突破口,或许等自己再长大一些,更聪明一些,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和现在一切事情来龙去脉了。
“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买了你母亲最爱吃的桂花糕,红雨应该已经放到你桌上了。”
“谢谢了,或许,我应该先知道怎么称呼你?”
“他们都叫我越公子。今天的事情你就真的不想做点什么吗?”
“我能做什么。”舒妤嗤笑一声。平时只要是母亲能做主的事情,只要她撒个娇,就没有办不成的。如今,这事儿攥在那个老太太手里,连母亲都碰了一鼻子的灰,她又能做什么。
“若是你想去赴赏月宴,我可以派人直接将你送过去。若是你想裁新衣,我也可以让人给你裁最好看的衣裳。”
“罢了,也没什么的,祖母想她替我去便去吧,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出去之后不丢人就不错了。”
“那你早些歇息,我就先回去了,若你改了主意,就叫红雨给我捎信儿。”说罢,那身影伴着月色翩然离开。舒妤还不知道她这一句抱怨会给舒婳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