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184.金属始祖
魔法船的船长伯克利暴毙了。
他死得非常突然，刚好卡在梦境画面进行到关键步骤时，头颅炸裂而亡。
伯克利是九环金属巫师。他的四肢、躯干和头颅，已经被魔法金属取代，不存在丝毫的血与肉，就连骨头都是由魔法合金组成的。
他这么一炸，没有出现红白之物四处纷飞的景象，反倒是溅射出了一大片金属破片。
这些破片向着四面八方飞射，在接近梦境魔法阵边缘地带的时候，被无形的魔法力量控制住。
金属破片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骤然凝滞，纹丝不动。
过了一秒后，束缚金属破片的力量消失了。
金属破片丧失了飞射的动力，稀里哗啦地落到了地面上。
梦境魔法阵四周的围观者，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属破片惊动，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停留在落地镜上。
“哦...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圆碟状金属事物，应该是某种外星空飞行器。”
说话者是大仲裁官帕雷德斯。
他作为十环巫师，已经半只脚踏入星巫的层次了。他是现场所有人当中，对外星空最为了解的人。
他说话的时候温和又宁静。
受他的语气感染，本应在听到“外星空飞行器”一词后表现得惊讶的围观者，无一不展现出了沉稳与镇定的模样，没有一惊一乍。
之前和李诺一起采集样本的贝尔，出声问道：
“教授，外星空飞行器是什么？”
“那是一种可以在外星空中自由飞行的载具。按照用途、势力和驾驶者，可以细分出许多种类型。”
帕雷德斯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右手，用指尖在落地镜的镜面上点了一下。
这面魔法落地镜带有梦境画面回放功能。
伴随着帕雷德斯的动作，梦境画面重新出现在镜面上，并以倒放的方式播放梦中的场景。
那个压迫感十足的庞大飞行器，再次出现在了梦境画面上。
帕雷德斯的手指又点了一下镜面，梦境画面暂停播放，定格在飞行器迫近外星空缺口的那一瞬间。
“看到这个‘爪子捏住星球’的图案了吗？”
帕雷德斯周围的人群，除了深海分院的巫师、李诺、黛娜丝、梅芙乐以外，其余的巫师都是净光巫师，而且都是帕雷德斯的学生。
他一开腔，审问罪犯的现场就立马变成了课堂。
“仔细看这个图案上的‘爪子’。谁知道这是什么动物或魔物的爪子？”
帕雷德斯看了看左右两侧的学生。
包括贝尔在内的净光巫师们积极作答。
“像是某种鸟类的爪子...”
“也可能是陆行鸟的...”
“我觉得是一种类人形生物的爪子，比如夜灵修会饲养的蝠翼魔...”
帕雷德斯听了学生的发言后，摇摇手，随后抽出自己的黄金魔杖，凌空勾勒一副魔法图案：
“不。由于图案上的爪子的造型过于简约，你们的推测方向出现了错误。现在，让我用魔法将这只爪子的立体模型描绘出来。”
黄金魔杖的杖尖在空气中滑动，留下一道道散发金白色光芒的魔法线条。
爪子的立体模型愈发完整，各种细节之处均在帕雷德斯“笔”下呈现。
在爪子的立体模型成形的那一刻，现场的人，无论是不是帕雷德斯的学生，都明显地倒吸了口气，心跳加速。
“这是龙的爪子！”
“为什么龙爪的图案会出现在外星空飞行器上？而且它的手中还捏着一颗遍布火山、土地和海洋的星球。”
“难道外星空里还有龙这类生物存在吗？不然外星空飞行器的图案上怎么会出现龙爪...”
李诺站在人群中，朝着帕雷德斯绘制出来的立体模型，丢出解构术。
系统反馈的消息显示，帕雷德斯绘制出来的东西叫做“魔法模型：某种龙类生物的爪子”。
再朝着梦境画面上的“爪子”图案丢出解构术，系统给它起的名字是“某种龙类生物的爪子图案”。
将这两个图案的名称比较一下，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帕雷德斯这位老魔法教授在看到“爪子”图案的第一眼，就把它的来历认出来了。
他对这图案和“爪子”非常熟悉，这才能把对方的立体模型还原出来。
李诺暗自点头，若有所思。
看来啊，对于伯克利的合作对象，巫师执法部并非一无所知。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些明确的线索。
“各位，让我来给你们揭晓答案吧。”
帕雷德斯在身前揣着双手，话音平稳地叙述起来：
“梦境画面上出现的外星空飞行器，来自于深空联合矿业。这是一个星系级的外星空势力。他们把我们的世界看做巨大的矿脉。金属系巫师和他的金属魔法造物，就是这座矿脉中最为独特的矿产。15年前的灾难，和如今发生在这艘魔法船上的一切，都是深空联合矿业掠夺金属魔法造物造成的。这是一场针对金属系巫师的危机。由于深空联合矿业手段残忍，被卷入危机当中的其他人也都会面临生命危险。”
帕雷德斯的话与李诺的推测不谋而合，可以说是完全一致。
李诺有了这层心理建设在，内心还算淡定、从容。他四周的其他听众就不一样了。包括黛娜丝在内的巫师们，都表现出惊异、愤怒与一丝丝的畏惧。
尤其是现场唯一活着的八环金属巫师。这名巫师和伯克利一样，也来自霍塔姆斯金属分院。他被派来劝降。
伯克利一死，他的劝降工作就失败了，此时难免处于情绪低落阶段。
众人一听到帕雷德斯的话，立马把目光转向了这名金属巫师，而金属巫师本人则是吓了一跳，思绪翻涌，面罩上冒出大片金属尖刺。
“帕雷德斯教授，您这是从哪里听闻的消息？学院里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金属巫师问道。他的嗓音比较年轻，声音些微颤抖。成为外星空势力掠夺对象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心理负担非同寻常。
帕雷德斯回应：
“这是巫师执法部的最高机密，科林。临行前，我接到了执法部的密令。密令上说，在我确认伯克利与其合作者，确实与深空联合矿业有关之后，我就可以把这则消息告诉你和伱背后的金属分院了。你仔细看看我绘制出来的龙爪模型。它让你想到了什么？”
名为科林的金属巫师盯着龙爪模型陷入思索。
他面罩上的金属尖刺有规律的伸缩、抽动。
现场鸦雀无声，为科林的沉思创造出了安静的环境。
这种氛围维持了大约10秒钟后，科林嗓音沙哑地说道：
“是的，帕雷德斯教授。我认出这只龙爪的主人了。”
科林的话音里多出了一些顿挫和恐惧：
“真...真是难以置信...一个外星空势力的图案上居然出现了金属始祖龙的爪子...”
“金属始祖龙...”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和科林的恐惧不同，几乎所有听众都表现出了懵逼的神情。
他们对所谓的“金属始祖龙”没有任何印象，只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帕雷德斯。
在众人的注视下，帕雷德斯念出了教课书上的文字：
“《乌纳斯环史》，史前文明篇章的开头部分有这么几段话：
“在属于巫师的纪元开启之前，这片土地由龙统治。包括巫师在内的绝大部分非凡者，都是龙的奴隶或仆从。终结龙之纪元的浩劫降临之时，龙类生物死伤无数。他们中的几个最为强大的存在，背弃了龙环的誓约，抛弃了这片土地，成为了星际间的流浪者。”
帕雷德斯顿了顿：
“《乌纳斯环史》这本书上没有明说，具体是哪几条巨龙抛弃了这片土地。我可以告诉你们一部分答案。其中之一便是金属巨龙的始祖与首领，名为「塔尔萨利」的金属始祖龙。时至今日，他如果还活着的话，那他的年龄就会超过3100岁了，是当之无愧的金属系太古巨龙。”
围观群众对这段秘史表示震惊，帕雷德斯接下来抛出的话题更是一个重磅炸弹。
“霍塔姆斯金属分院的「金属思维」冥想法，就是从金属始祖龙那里得来的巨龙遗产。这门冥想法有一个非常严重的缺陷。我想，科林可以告诉我们答案。”
帕雷德斯看向沉闷的金属巫师。
科林鼓起胸膛，深吸一口气，面罩下传来的声音变得苦涩：
“是的。「金属思维」冥想法存在缺陷，致命的缺陷。我们需要把金属始祖龙遗留下来的「思维金属」融进体内，才能掌握与金属产生思维连接的非凡能力。思维金属上承载了非常稀薄的金属始祖龙之血脉。尽管这份血脉之力已经稀薄到几近消失了，但它仍旧能够逼迫我们臣服于血脉的源头，也就是金属始祖龙·塔尔萨利。
“如果塔尔萨利和它的子嗣全死了，那自然没有巨龙可以调动思维金属上的血脉之力。但要是它们中有任何一条龙还活着，我们这些按「龙之法则」应该划归为「半龙人」的金属系巫师，没一个能逃过被统治的命运。
“伯克利对深空联合矿业的屈服和他的死亡，无不证明用塔尔萨利的血脉没有断绝，这世上还有这一脉的金属巨龙活着。这...这对我们金属分院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听众傻眼了。
李诺也是。
啊？
这..
这「金属思维」冥想法的缺陷也太严重了吧？
就因为融入体内的思维金属上，有一丝丝始祖龙的血脉之力，就会被始祖龙和它的子嗣控制。
我..这..我还是不要修炼「金属思维」冥想法了...
...诶？不对，不对...
李诺忽然想到了「无害解构」！
系统提供的无害解构，很明显就是针对“受制于人”这种现象的。
用无害解构的方式，解构「金属思维」冥想法，不就可以完全屏蔽金属始祖龙对自己的影响了吗。
对哦，我有解构核心系统在手，完全不用担心「金属思维」冥想法的缺陷。
说不定，在无害解构的帮助下，我连「思维金属」这东西都不需要，就能修炼无害的「金属思维」冥想法了！
李诺的脑子转过弯来了。
他对「金属思维」冥想法的态度，在极短的时间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接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也就在这一瞬间，李诺彻底明白了无害解构究竟帮自己去除了什么“有害成分”。
就和他第一次无害解构《殉难十诫》时分析的结果一样，无害解构专门针对原创作者留下的“精神污染”。
“精神污染”这东西，就像是电脑软件的一个后门程序。设置这个后门程序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操控电脑软件，偷取软件中的用户数据等敏感内容，甚至是通过电脑软件侵入计算机系统。
思维金属中残存的金属始祖龙之血脉，便是类似于“后门程序”的存在。正是因为它，金属系巫师才会被迫臣服于金属始祖龙的。
不管怎么说，这霍塔姆斯金属分院的潜在隐患，还真是不小呐...
李诺心中感叹一番，看向身边的黛娜丝。
黛娜丝正在倾听科林与一众巫师之间的交流。感受到李诺的目光后，她转过头笑了笑，挽住李诺的两只胳膊轻轻地扭了一下。
“怎么啦？看着我干什么...”黛娜丝布灵布灵的眼睛眨动几下。
“呃..”李诺思索着悄声说道：
“我只是在想，我们俩修炼的冥想法，会不会也有同样的隐患。”
黛娜丝微微歪头，语气不太确定：
“应该不会吧。嗯...我也不清楚。”
李诺沉吟一下，揭过了这个话题，和黛娜丝继续旁听众人的议论。
李诺没有做出正面回答，但他心中是有答案的。
黛娜丝的返生小火把，和李诺自己的寂静之剑上，均不存在“精神污染”，系统没有提醒他用无害解构的方式来解构这两件物品。
同样的，修炼返生冥想法的黛娜丝，和李诺修炼的「寂静之声」冥想法上，也没有“精神污染”。
按照之前的逻辑推断，“精神污染”=程序后门=隐患。没有“精神污染”=没有程序后门=没有隐患。
从这一层面来说，返生冥想法和「寂静之声」冥想法都是无害的，可以放心大胆地修炼。
李诺心里放松了许多。
现场众人看向科林的目光中，多多少少带着一些同情。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会因为赖以生存的冥想法而被迫屈服于其他人或物，都会觉得压抑、恐惧与彷徨。
科林在征得帕雷德斯的同意后，进入了梦境，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转告给自己的教授。
帕雷德斯下令学生们打扫现场，整理伯克利的遗骸和梦境魔法阵。他自己则沉入了梦境当中，与净光法庭取得联系。
科米尼的质询工作结束了。这名七环寂静女巫先后质询了包括卡兰迪在内的七名嫌疑巫师。
质询结果不出所料，在船上开店的商铺老板们，一点儿也不知道深空联合矿业的所作所为。
从伯克利的梦境流程来看，深空联合矿业的计划如果正常进行，那这七名商铺老板也会被「禁锢项圈」封锁施法能力，成为被集中关押的阶下囚。
质询结果和梦境推演出来的画面放到一块，七名商铺老板的嫌疑便被洗清。
“我把卡兰迪和另外六名商铺老板送到应急航船上去了。”
科米尼肩上扛着两具无头之尸，来到审问现场。
她把无头之尸往地上一放，盯向伯克利的尸体：
“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伯克利的脑袋也爆炸了？”
热情又主动的净光巫师贝尔，在一旁解释道：
“事发突然，科米尼大人。当梦境画面上出现金属始祖龙的图案时，伯克利的头颅突然炸裂了。我们完全没有时间对他进行抢救。”
科米尼摸了摸脑门，愈发困惑了，朝着李诺问道：
“伯克利梦到金属始祖龙的图案，然后头颅就炸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诺扫了眼现场的三具无头之尸，眼中闪过“这下真是巧了”的神色：
“科米尼大人，就让贝尔为你解释吧。我对金属始祖龙不太了解。”
李诺把发言机会交给贝尔。
贝尔欣然接受，绘声绘色地描述之前的场面。
过了一小会儿功夫，科米尼弄清楚了状况，现场的尸骸收拾好了，梦境魔法阵也被回收。
在审问伯克利期间，执法巫师对魔法船的动力系统进行了紧急抢修。
他们对中层甲板的魔法引擎无能为力，但仅仅是让船动起来还是能做到的。
一套由数十个魔法阵组成的船体推动法阵，被布置到了魔法船的外部装甲上。通过法阵喷射出来的气流和水流，魔法船勉强可以开动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晚的事情到此为止时，科林和帕雷德斯在同一时间醒来。
科林神色黯然，只是愣愣地站着，为金属分院的命运心伤。
帕雷德斯却是说出了一个令人心神恍惚的消息。
“所有人离开这艘魔法船，躲到附近的海域里去。有一支由五十艘外星空飞行器组成的星际舰队，正在接近我们的世界，它是冲着我们脚下这艘魔法船来的。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是群星过滤网发来的。”
“五十艘外星空飞行器！？”
“星际舰队？！”
现场炸了锅。
帕雷德斯用不容置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不要惊慌，听好命令。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现在就离开魔法船。赛琳娜女士已经准备好接应我们了。”
赛琳娜就是那个召唤出应急航船的九环深海女巫。
李诺是在闲聊中从贝尔口中得知了她的名字。说来也是巧了，赛琳娜还是深海分院的副院长。而深海分院，它就坐落在苏曼群岛的核心圈正中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诺在距离苏曼群岛数千公里开外的黑褶之海上，遇到了自己未来的巫师邻居。
一行人得到了帕雷德斯的指示，不敢怠慢，整齐划一地进入了飞行状态。
帕雷德斯在路上向众人透露了接下来的安排。
乌纳斯环打算干一票。
狠狠地干一票。
那只来自深空联合矿业的星际舰队，不是要来这方世界找茬吗？
那么好，乌纳斯环准备来一场“关门打狗”。
乌纳斯环决定，主动把星际舰队放进内星空里来。等舰队开始搬运魔法船了，立马把群星过滤网的外星空缺口关闭，将星际舰队关在内星空当中。
再怎么也是主场作战，这方世界的巫师们根本没有怂的必要。
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帕雷德斯需要召集援军。
他带着执法巫师们降落在应急航船上。
待这艘船驶入魔法船隔壁的海域之后，他高举黄金魔杖，开启了净光法庭的传送门。
天空中日月更替，呈现出短暂的白昼景象。金白色的太阳高悬于空，朝着漆黑的海面洒向大片金光闪闪的光点。
足足上千个光点出现在了黑褶之海的海面上！
每一个光点，便对应一位应征而来的战斗巫师。
李诺面对这激动人心的备战场景，也没忘了丢出解构术查看这些战斗巫师的情况。
净光法庭和霍塔姆斯的战斗巫师占多数，其余是来自各个巫师势力的战斗巫师。
值得一提的是，即将爆发的战斗中，不会存在金属系巫师。八环金属巫师科林在传送门开启后，直接通过传送门离开了。赶来支援的巫师当中，也没有金属系巫师的身影。
传送工作很快结束，黑褶之海上空的白昼转为黑夜。
战斗巫师们传送抵达目的地之后，施放出了各式各样的隐形法术，与周围的昏黑环境融为一体。
李诺所在的应急航船，被赛琳娜用纯净的魔法水体包裹起来。魔法水体表面的水光闪烁几下，带着整艘船进入了隐形状态。
至此，整个黑褶之海的海面上，就只有魔法船孤零零地飘着了。
应急航船带着乘客们朝着更远的地方驶去。
这艘船上有大量低层级的非凡者和没有非凡能力的普通人。待会儿那场大战，可能会波及到方圆上百公里范围内的海域。
与魔法船所在的海域至少相隔三四十公里，才能保证应急航船上的乘客不受牵连。
帕雷德斯等一行巫师执法者没有离开这艘船。他们成为了这艘船的守护者，现在正在驾驶舱内商讨方案。
李诺和贝尔等一众实力只有三环的巫师，被安排到船舱各处维护秩序。
他们的工作就是在值班的船舱内待命，随时准备处理突发情况。
李诺被分配到了中层甲板的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