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158.无知者，贪
“我是麦迪曼森，战斗炼金术士的指挥官。我原先是重锻炼金术士协会的成员。现在，我为炼金圣堂工作，担任下城区炼金分部的长者一职。”
说话者是一个身穿圣堂守卫制式炼金武装的男人。
他的炼金武装是一件拥有精美雕纹的银色盔甲。双肩上的金属甲片如翅膀那般向两侧延展开来。背后的白色披风拥有金色包边，无风自动，令他气势不凡，威风凛凛。
这位名叫麦迪曼森的指挥官，在注意到梅芙乐与肉块眼睛交谈后，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李诺现场绘制了一份「亡者气息」魔法卷轴，交于麦迪曼森使用。
麦迪曼森以自信的口吻婉拒了李诺的好意。他打量了几眼李诺，目光在告死会的魔法袍上稍作停留。
看得出来，他对李诺这位实力强悍的巫师颇为在意。
梅芙乐简单地为麦迪曼森介绍了一下李诺，说他刚刚动用了教授的高阶魔法，这才将一众敌人清扫干净。
麦迪曼森向李诺简单问候一下，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李诺丢出解构术瞧了眼。
完整解构麦迪曼森所需要的精力值高达22万点。这说明此人是一位七阶炼金术士，而且还是专注于战斗领域的那种。
李诺回想了一下，自己没有见到这位炼金大贤者出手的画面。但看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实力应该不弱。
李诺收好多余的魔法卷轴，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围观麦迪曼森和梅芙乐二人与肉块眼睛商谈的场景。
梅芙乐想要从肉块眼睛那获得的东西，是与畸变体有关的非凡知识。
畸变体是怎么来的，畸变体是否有人为制造的可能性，能否能通过魔法的力量将特定事物转化成畸变体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梅芙乐都渴望收获答案。
肉块眼睛给出的答复，模糊又具有诱惑。
它说，畸变体其实是严重失控的宠物。在正常情况下，畸变体应该成长为“飞翼巨人”才对。它不确定魔法的力量是否可以催生出“飞翼巨人”。不过，过去的数十年当中，它见到许多炼金术士用术阵制造出了畸变体。
这一段简单的话，同时涉及到了“飞翼巨人”、畸变体、炼金术和魔法，精准地抓住了梅芙乐和麦迪曼森的心理，而且还悄咪咪地暗示“魔法可能无法催生‘飞翼巨人’，但炼金术可能可以。”
这种模棱两可，充斥着“可能”字眼的话，就好似毛茸茸的狗尾巴草一样拂过听众的心头，弄得人心里痒痒的。
初听上去，肉块眼睛正面回答了梅芙乐的问题。但仔细一思索，它其实什么也没说，只是顺着梅芙乐的话，把问题换个方式重复了一遍而已。
面对这种弯弯绕的话语，巫师和炼金术士表现出了明显的态度差异。
李诺作为旁观者，心里门门清，只觉得肉块眼睛所说的话都是狗屁，充斥着蛊惑的意味。
梅芙乐作为交谈者，内心存在着对知识的渴求。她的反应速度比李诺慢了几秒，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没有被肉块眼睛牵着鼻子走。
麦迪曼森显然信了肉块眼睛的鬼话。他在梅芙乐向肉块眼睛询问更多细节之前，抢先一步发问。
这名来自炼金圣堂分部的指挥官，从炼金武装上召唤出两只机械手。左边的机械手拿着宽大的写字板，右边的机械手握着一杆笔。
两只机械手在写字板上唰唰唰地写下好几行字，然后举起板子展示给肉块眼睛看：
“我们黄金联邦需要万用金属粉末。如果你能为我们稳定地提供万用金属粉末，你可以暂时留在地下。我们会用术阵空间把你封印起来。只要伱服从我们的安排，我们会将两只‘飞翼巨人’交还给你。”
“你疯了吗？麦迪曼森。”梅芙乐不可置信地看向高高大大的炼金术士指挥官：
“你们居然能容忍自己的土地上有一只外星空污染的子嗣？！你难道不怕它把你们的一切给污染个遍吗？！你知不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做法？外星空污染身上确实有我们需要的知识和非凡能力，但它们不是宠物！不是邻居！...”
麦迪曼森面对梅芙乐的责问，反应淡漠。
他叉着腰，用炼金披风喷射出来的气流悬停在空中，身体挺得笔直，浑身上下散发出了不容置疑的气势。
他大手一挥，打断了梅芙乐的话语：
“够了，女士。我得提醒你，这里是炼金圣堂的领地。在处理外星空污染这件事上，我们有着自己的判断和行事准则。请注意你的言辞。能让你进入这方污染领域，纯粹是看在我们与你们签订的契约上。如果你再插手我们和这只肉块眼睛的沟通，我可能会采取一些手段，来清除现场的噪音。”
梅芙乐身体一僵，随即微微颤抖，看样子被气得不清。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再一回想肉块眼睛和麦迪曼森所说的话，一个荒唐的推测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我知道了...”梅芙乐的声音颤抖起来：
“你你...你们炼金圣堂早就知道黑城里有一只外星空污染的子嗣，对吧？你们就是用这只子嗣的力量，大量生产畸变体和万用金属粉末的。你们竟然和外星空污染合作了这么久，难怪一直不让我们元素审判开展针对畸变体的魔法实验....”
“现在让你知道也不迟。”麦迪曼森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以为我们生产万用金属粉末的畸变体，是凭空变出来的吗？我们只有利用外星空污染的力量，才能实现这一壮举。在你们巫师看来，污染领域是一场外星空污染造成的入侵事件。但在我们眼中，这仅仅是一起生产万用金属粉的炼金装置的失控事件而已。那只肉块眼睛，与其说是外星空污染，不如说是运行参数异常的核心炼金部件。我们只要把它的运行参数调整好，那生产万用金属粉末的炼金装置自然会回到正轨上。”
在理念的冲突中，冲突双方往往会互相在心中吐槽对方是“傻逼”。麦迪曼森和梅芙乐应该就处于这种状态了。
梅芙乐听了麦迪曼森的这套理论后，身体颤动，嘴巴张了又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从何处反驳对方。
在她看来，麦迪曼森的所有观点都是错的，尤其是出发点。
肉块眼睛能制造畸变体，畸变体能生产万用金属粉末。在这件事上，巫师的看法是，钻研肉块眼睛的非凡能力，挖掘其背后的原理与真相，然后用魔法将其能力复制出来，成为由巫师掌控的非凡能力。
但在以麦迪曼森为首的炼金术士眼中，他们认为外星空污染是工具。只要设定好炼金装置的运行参数，定期保养与维护，便可以用外星空污染生产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李诺的旁观者角度来说，这两种处理外星空污染的思路各有千秋。
巫师的思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进行许许多多危险的魔法实验。项目研究的成本极高，而且最后还不一定有称心如意的成果。
炼金术士的思路，高效、简洁，投入少、周期短、出成果的速度快，但是很危险。一旦外星空污染失控，那便会发生入侵事件。
李诺倒是觉得，短期内追求效率与成果的话，采取炼金术士的思路没问题，但从长远角度来说，巫师的思路才是正确的。
梅芙乐面对自己与炼金术士的分歧，呆滞了整整五秒钟，这才在一声长叹中说道：
“唉...看看你的周围，麦迪曼森。发生在这里的外星空污染入侵事件，把大半个裂痕回廊给摧毁了，不计其数的炼金术士在此殒命。即便这样，你还是觉得让外星空污染长存在聚合城内，是一件划得来的事情吗？”
“失败是成功之母，挫折是进步的启示。”麦迪曼森不以为意地说道：
“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只能证明我们以往设计的炼金装置存在缺陷，不能否认我们物以致用的炼金理念。等我们将生产万用炼金粉末的炼金装置改良完毕，这只外星空污染的子嗣就绝不会有机会作乱。”
梅芙乐问道：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炼金圣堂的意思？”
麦迪曼森回应：
“这是炼金圣堂全体大贤者的意思，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我是这套方案的坚定支持者。”
梅芙乐沉默不语。她坐在魔法扫帚上，移动到旁边，和李诺站到一块，成了旁观者的一员。
梅芙乐虽没有明说，但态度很明显了。她已经放弃了与麦迪曼森沟通的打算，也不想继续以交谈者的身份与肉块眼睛讨论事宜。
李诺心中暗自摇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梅芙乐此时的心理活动，应该正好与此话相吻合。
没了她的干扰，麦迪曼森与肉块眼睛的交谈愈发顺畅。
双方就“生产万用金属粉末”这件事展开了商谈。
麦迪曼森希望物归原样，一切重回旧的轨道。
麦迪曼森想让肉块眼睛在解除污染领域后，乖乖地回到此前封印它的封印空间当中。
在炼金圣堂开发出更加高效、更加安全的炼金术阵之前，肉块眼睛继续在封印空间中为已有的术阵提供非凡力量。等新的炼金术阵开发出来了，肉块眼睛必须配合炼金圣堂的工作。
如果在此期间，肉块眼睛再度脱离封印空间，那炼金圣堂就会联合巫师一起对它施以惩戒。
诶？等等？
联合巫师一起施以惩戒？
梅芙乐当场提出反对。
她冰冷地说道：
“多谢你的好意，麦迪曼森。我提前告知你，在这里的污染领域解除之后，元素审判会在一个月内离开黄金联邦。从现在开始，你们不会收到任何来自元素审判的魔法援助。”
梅芙乐的话出乎麦迪曼森的意料。
这名炼金术士指挥官愣了一下后问道：
“你们不想研究畸变魔法了吗？这不是你们一直渴望的知识吗？”
梅芙乐的话音毫无波动：
“我们是巫师，不是傻瓜，也不是任人玩弄的蠢蛋。我们尊重每一个国度的选择。既然你们炼金圣堂执意与外星空污染合作，那我们就只能祝你们好运了。世界上有那么多非凡现象需要研究，你们黄金联邦这里的畸变体之灾，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你们不是我们的唯一选择。”
这下轮到麦迪曼森沉默不语了。这家伙和他背后的炼金圣堂，估计以为自己等人，可以用巫师前进会的研究任务作为要挟，逼迫元素审判配合自己的工作。
现在看来，实际情况和炼金圣堂设想的有些不一样。
麦迪曼森思索几秒，放软了一些语气，商量着说道：
“女士，元素审判是否有意愿参与封印污染子嗣的工作？我们可以和你们分享一部分生产万用金属粉末的炼金装置。这部分装置包括了批量制造畸变体的炼金设施。你们可以用这部分装置，研究畸变魔法。”
李诺不露痕迹地扫了眼梅芙乐的神情，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这很重要。
因为自己待会儿还要和对方商谈合作的事情呢。如果梅芙乐面对麦迪曼森的示好，表现出了犹豫不定和动摇，那么这样的人其实没资格成为他李诺的合作对象。
好在梅芙乐的表现不赖。
这位女士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
“再次感谢炼金圣堂的好意。但我已作出的决定，绝不会出现改变。”
说完这句话，梅芙乐紧闭嘴巴，不再发言。
李诺在心里竖起大拇指，给梅芙乐点了个赞。对方在涉及原则的问题上，表现出了应有的气魄和果断，令李诺高看一眼。和这样的人合作，被背叛的概率一般很低。
麦迪曼森面对梅芙乐的反应，有些恼火。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维持住了身为指挥官应有的气势：
“哦，好吧。我们炼金圣堂尊重元素审判的决定。”
麦迪曼森礼仪性的敷衍一句，转身投入了与肉块眼睛的商谈之中。
过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双方拟定了一份草案。
血日神印的子嗣，即肉块眼睛，会按照约定解除污染领域，并回到封印空间当中。在这之后，它要为炼金圣堂服务50年，承担批量制造畸变体和万用金属粉末的工作。
炼金圣堂方面，会将两只“飞翼巨人”交给血日神印的子嗣。对方可以在50年后，在炼金圣堂的监视下开启外星空缺口，带着“飞翼巨人”返回自己的本体。在这50年里，“飞翼巨人”将由炼金圣堂来保管。
用两只“飞翼巨人”换来50年的万用金属粉末产量，这笔买卖划算吗？
麦迪曼森显然觉得很划算。自打草案拟定完毕，他身上便散发出喜洋洋的气息。
炼金圣堂不但收获了50年的万用金属粉末产量，还有50年的时间去研究“飞翼巨人”，这笔买卖对炼金圣堂来说，简直是血赚。
他麦迪曼森，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功臣。
同样的，血块眼睛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可以在50年后带着自己的“失控宠物”返回本体。
这个草案对双方来说，是一场双赢的买卖。
梅芙乐对草案不置可否，只是单纯地见证了草案的诞生。
至于李诺...
他不觉得炼金圣堂赚到了...
他只觉得麦迪曼森和炼金圣堂被无知与贪婪蒙蔽了双眼...
李诺有种感觉，炼金圣堂会被肉块眼睛坑惨。
这是李诺的看法之一。
其二，李诺察觉到一丝丝异样：
炼金圣堂好像不知道妮可的存在。
从麦迪曼森的话中不难看出，他以为肉块眼睛是直接被关在封印空间当中的。
但事实上，肉块眼睛作为血日神印的污染物，是附着在天使种子上，然后跟随容纳天使种子的妮可一起进入封印空间的。
没了妮可的纯净灵魂，没了天使种子对血日神印污染的压制，肉块眼睛只要攒足了力量，便可以开启下一个外星空缺口。
以肉块眼睛的狡诈程度，它若想在开启新的外星空缺口之前，把两只“飞翼巨人”从炼金圣堂那忽悠到自己手中，绝非什么难事。
可以这么说，看似双赢的草案，其实是炼金圣堂上当受骗的证据。
李诺想了想，这场骗局如此完美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现场的人类当中，只有他知道天使企业联合体的存在。肉块眼睛也知道天使企业联合体，但它自始至终都没有向人提起过。
李诺抬起头，看向上方极远处的战场。
就商谈草案的这一段时间内，更多的战斗炼金术士进入了污染领域。此时的战场上，聚集了超过万名参战者。
污染天使受到肉块眼睛的控制，进入了打不还手的状态。
战斗炼金术士们轻松地干掉了其中的四十多只。
在麦迪曼森的授意下，仅有四只污染天使活了下来。其中两只是留给肉块眼睛的，另外两只估计会被炼金圣堂“笑纳”。
“炼金圣堂比我想象的还要贪婪呐。”李诺暗自嘀咕一句。
李诺朝着那四只幸存的污染天使丢出解构术，消耗一些精力值，获取了它们的一小部分个性化面板信息。
这四只污染天使的面板信息上，全都列出了控制它们的「心灵束缚口令」。
李诺心里清楚，自己离开点金岛后，炼金圣堂的贪婪与无知，注定会让聚合城再次陷入动荡。
但那时自己已经不再点金岛了，这四条心灵束缚口令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再者说了，李诺只知道口令，并不清楚口令的发音。他即便在现场，也无法正确地念出口令，控制污染天使。
炼金圣堂在未来那场动荡中，所能依靠的外界力量，估计只有下一任一级魔法研究机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