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是梓潼本地人,他们一家往上数十代开始定居梓潼。
和正常的梓潼城内百姓不同,他们程家在城外还有近百亩的地。
他们是农户,但和普通的农户不同。
他们的粮食并不需要交税,而是供养驻扎梓潼的一支部队。
这支部队曾经很有名气,后来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但这支部队一直存在。
赵家立蜀时的赵家亲卫!
陵山军!
赵家以武力割据一方,虽是五百年过去,赵家转型的很成功,可也不可能自废武功。
陵山军隐藏暗处,这支部队一直都是赵家的底牌,为了确保忠诚,陵山军的募兵还是从当年亲卫的后代中招募。
蜀州镇守三关的十万部队,表面上是赵家的实力,可赵家的根本还是在这藏在暗处的亲卫军。
程宗嘴里叼着一根杂草,看着自己家的麦田,程宗满心期盼,今年的收成很好,自己的弟弟在陵山军过得也不错,等明年陵山军在募兵的时候,自家的两个崽子要也能进去就更好了。
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程宗迈着八爷步就要回城。
还没等他走到城门口,梓潼城冲出一个骑着驽马的人,那人身穿这百姓的短衣,那马...
程宗眯着眼睛看了一阵,似乎是马场的马啊。
再抬头去看那人,程宗脸色一变。
这人和他一样同是赵家亲卫军陵山军的后代,能让他们如此行事的,主家出了事情。
之前老太爷去世的时候都没有打马。
吁——
马上的人也看到了程宗,一拉缰绳,驽马的速度降了下来,“程宗,主家挂灯笼了,你速去主家,我这就去通知陵山军!”
程宗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为陵山军后代的信任让他们相信对方。
虽然没有进入陵山军,可他们这些人都会接受陵山军的训练,可惜最后陵山军的选拔太变态了,程宗没能进入陵山军。
即便如此,程宗的身手也不是常人能敌过的。
赵家老宅挂灯笼,赵绪含笑坐大椅。
程宗不是第一个赶到赵家老宅的人,但他一来旁边的人就给他让出了位置。
原因无他,程宗的弟弟在陵山军担任第一营的营头。
赵绪也看到了这个陵山军后代中颇有威望的家伙,伸了伸手,赵绪指着程宗对赵羽说道,“琬儿,你看那小子。”
赵绪看着程宗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露出一丝笑容,“你是程家的小子,小时候我去过你家,对吗?”
程宗跪在地上,“主家说的对。”
“起来吧。”赵绪笑着说道,“琬儿,叫世叔。”
赵羽也没犹豫,“琬儿见过程世叔。”
“不敢当不敢当,小姐羞煞小人了。”程宗低着头连连说道。
“琬儿啊,在这的所有人都是我赵家的恩人,我赵氏能在蜀州,能在梓潼有如此地位,就是因为这些世交。”
赵绪笑着道,“父亲走的突然,没能把赵家完整的交给我,老夫可不能在削减我赵氏底蕴了。”
“琬儿啊,你记住,他们才是我赵氏的底气。”
赵绪大声说道,说罢便止不住咳嗽。
伍桐入蜀州的时候,赵绪就曾想过调动这支部队,哪怕伍桐在神通广大,也绝不是陵山军的对手,只是伍桐没按套路出牌,直接杀进梓潼赵氏老宅,把赵家的管事人一网打尽,赵绪没有反应过来就束手就擒了。
伍桐也没有赶尽杀绝,反而给赵家指了一条路,这么久的合作,赵绪也发现伍桐的性格,不然赵绪也不会在濒死的时候特意见一次伍桐了。
程宗仗着方才主家给的脸面小声问道,“主家,这灯笼挂起,可是肃国公要对主家不利?”
以程宗的视角来看,主家挂灯笼传唤陵山军,那必然是主家遇到什么大麻烦,在梓潼敢给主家脸色看的,应该就是肃国公了,旁人没这个胆子。
赵绪看了程宗一眼,抬起头又看着这些第一代陵山军的后人,这些人世居梓潼,是梓潼赵氏的最后一道防线。
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赵绪拍了拍孙女的手,“诸位世兄!”
“主家!”程宗惊呼一声带头跪下,“主家,小人当不起...”
赵绪摆了摆手,正色道,“我赵氏先祖筚路蓝缕,凭着五百陵山军把守蜀州数百年,先祖与陵山军同吃同住,以为兄弟,几百年过去,你们住在梓潼长在梓潼,与我不只是世代相交,更是乡里亲朋。”
赵绪握着孙女的手,缓慢却有力的站了起来,“我赵绪德薄,无缘诸位世兄相助了。”
“这是我的孙女,赵氏下一任家主,赵羽!”
赵绪轻轻的推了推孙女,让她上前半步,赵绪温和笑道,“琬儿,爷爷也就能为你做这些了。”
赵羽早就泪流满面,垂着头站在人前,只是无人去斥责,也无人调笑。
陵山军的后人这一刻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女娃就是赵家下一任家主,也是他们下一位主家。
赵绪忍不住咳嗽起来,那声音如同肺腑被撕裂一般,赵羽回过神将祖父扶着坐下。
都是为了自己啊。
赵绪刚才这几句话先是抬举起陵山军的后人,一声世兄就把这些汉子的心拴住了,最后托孤。
如果日后伍桐意图染指赵氏,那么这些人就是最后的倚靠了。
赵绪糊涂了六十年,临了临了弄起人心了。
都是为了后代铺路。
大为不易啊。
过了好久,赵绪终于不咳嗽了,刚才的一番话,加上大声咳了许久,他的体力已经见底了,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陵山军,陵山军还没到吗?”
程宗靠的比较前,听到了赵绪这一句有气无力的话,他转过头大吼,“陵山军还没到吗!陵山军呢!去!去城外看看!”
当即就有几人向城门外跑去。
程宗跪在赵绪的身前,“主家,您和小人交个底,是不是肃国公要对您不利?”
赵绪动了动脑袋,“不...”
“来了!来了!”
在城门与程宗碰面的那个陵山军后代骑着驽马大声喊着,“陵山军已至!请主家施令!”
只见那马急冲冲的奔着赵氏祖宅而来,那人狠狠的勒了一下缰绳,驽马早就不堪重负,一路疾驰已经让它的体力消耗殆尽了,最后的这一下,就像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驽马前腿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可它冲锋的惯性还在。
在驽马倒地的前一瞬,那人纵身一跳,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灰尘扑扑的跪在赵绪面前。
“小人肖坤,陵山军后人,奉命调陵山军入城,请主家下令!”
在赵家老宅的门口,赵绪的身后还有几个人,叶驹眯着眼睛看着方才在鬼门关前横跳的农夫,他穿着短褐,虽然说话的语气模仿着军中的口气,可还是能看出来他的本职还是种地。
这样一个农夫也有如此骑术吗?
“哥,我刚才打听了一下,陵山军的后人都会参加陵山军的训练,最后成绩最好的一百人才能进去。”叶家的一个小辈在叶驹身后说道,“没进陵山军都有这种骑术,陵山军该有多强,感觉不输我们啊。”
叶驹皱着皱眉,这么一想陵山军着实可怕。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姐夫说过不要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民间有高人。”叶驹随口胡诌了两句,“你带两个人去城门口看看这陵山军,记住,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
“明白。”
赵绪长大着口急急喘了两口气,干瘪的胸口上下浮动。
“...陵山军...在城外?”
肖坤闻言急忙回道,“回主家,陵山军三千人都在城外待命,听候主家差遣。”
“好!”赵绪眼中蹦出几道凶光,“传我的命令,陵山军调一千人入城,剩下的人将梓潼大户,杨家、熊家、任家的宅子、庄子都给围起来,没我的命令,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
赵绪抱病在床的那段时间只是不理世事又不是死了,那段时间是谁在暗中捣乱,谁又想动他们赵家的地位,他身体不能动,脑子还是灵光的。
方才他点的这几个名字都是蜀州有名有姓的大户,也是有能力动摇他赵氏地位的几个世家。
以往梓潼是蜀州的中心,这些人自然在蜀州都有房产,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梓潼,锦阳也是有的,毕竟那里一直是蜀州名义的州府。
赵绪不担心他们走脱,毕竟自家二弟如今就在锦阳,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赵绪拍了拍孙女,示意她不要害怕。
赵绪其实看向程宗,“你们虽然未进陵山军,但也在陵山军练了半年有余,这些年,那些本事是不是都忘了!”
程宗打了个激灵,干脆道,“主家说笑了,小人这一身本事都是主家的,哪里敢忘!”
“稍后陵山军入城,你等带着陵山军将城中世家都围住喽!”
程宗顿首,“小人领命!”
与此同时,城外人马具披甲的陵山军接到命令。
陵山军军主拔刀大喝,“一营二营三营,你们进驻梓潼,其他营队,按令行事,将杨家、熊家、任家的所有田庄宅邸尽皆围住,不得有误!”
“是!”
陵山军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