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农忙时节,农户各个都在地里耕种。
只是最近道上的行人多了许多啊。
仔细看去还能发现这些人不是普通的行人,也不是行商。
各个都是世外高人。
穿着青衣道袍的道长。
披着各色僧袍的僧人。
这些方外人不约而同的赶往锦阳到底是为了何事?
百姓们都很好奇,只是不敢多问。
每日下地耕种之余,就是看着这些方外人急匆匆的跑去锦阳。
一帮老农坐在地头咂吧着嘴,对于这些人没什么敬意,倒是家中过来送饭食的婆娘对这些方外人格外尊敬。
见到了就拿出大碗倒上好水去求个善缘。
和尚喝得多道士喝的少。
“多谢施主。”
一个面相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和尚,身着灰色僧袍,上面打了许多布丁,这衣服都快成百衲衣了,这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个佛号,“贫僧空闻,是个云游僧,此番到了锦阳,发现许多师兄都来此地,不知所为何事?”
“不敢隐瞒大师父,老婆子也是不知。”
老妇人收起碗继续说道,“近些日子入城的道士和尚太多,老婆子家中有庄稼要照料,却是不知城里发生什么变故。”
老妇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或许是个肃国公爷有关。”
“肃国公爷?”空闻疑道,回想一下他这一路见到的蜀州百姓,无不赞誉肃国公,他倒是对这位朝廷的肃国公更加好奇了。
能在梓潼赵氏把持的蜀州做出一番事业属实不易。
“多谢施主相告,贫僧这就入城。”空闻立手躬身,然后缓步向锦阳城走去。
入了锦阳城,空闻看着城中的热闹有些茫然,就这犹豫的功夫,空闻就被一群小厮包围住了。
“大师父,您也是来参加法会的吧,小店现在搞活动,大师父如果住店,小店给您打八折。”
“大师父,小店免费提供素食。”
“大师父,小店...小店有许多大师暂住!”
说话这家伙嘴慢了,台词都被其他小厮说了,不过他脑子够快,紧接喊道,“大师父可与大师共探佛法。”
其他小厮齐齐一愣,旋即也跟着大喊,“小店也有许多大师父暂住,不仅如此,还有许多道长!”
空闻被这些人的热情弄得有些窒息。
出家人什么时候这么吃香了?
空闻连连摆手,目光所及之处恰好看到一位熟悉的僧人,双手合十,低着头念了几声借过借过,就这样挤出了人群。
“觉明师兄!”
那僧人转过身看到一身灰色僧衣的空闻,先是愣了愣,旋即一喜,“空闻师兄,你也来锦阳了?”
觉明和尚侧过头和身边的几个僧人说道,“这位是空闻师兄,智远师伯的高徒。”
“见过师兄。”一行人齐齐低头。
觉明和尚又道,“空闻师兄,咱们去那茶馆喝口茶罢。”
“师弟听从师兄安排。”
空闻和尚低头,几个和尚就在路边的茶摊坐了下来,要了一壶茶水。
觉明和尚关切道,“空闻师兄还是云游四方?不如挂靠我们山云寺。”
“多谢觉明师兄关心,师弟以为自己佛法尚浅,还是云游几年多多磨砺。”空闻和尚四处打量一下,果然看到许多僧人与道士,“师兄,师弟走到蜀州发现许多师兄都来了锦阳,不知道蜀州可是有何盛事?”
觉明和尚沉吟片刻,“肃国公有意召蜀州道家师兄入锦阳,声势浩大。”
空闻和尚点点头,却是不解肃国公召道士入锦阳城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看空闻的表情,应该是不只此事的前因后果,觉明和尚抿了口茶水,短粗的手指按在桌面上,“空闻师兄有所不知啊,肃国公不仅是朝廷的国公爷,也是大周册封的元华真人,道家祖庭的天师见了也要叫上一声师叔,也是通微显化真人的关门弟子,在道家的身份地位极高。”
空闻也不是蠢人,细细想了想,就知道觉明师兄在想什么,“师兄是担心肃国公将道家尊为蜀州的教义?”
觉明和尚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只是师弟这般想,蜀州的几大寺庙住持都是这般想的,师弟与法华寺的住持明空师兄通了消息,明空师兄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我等上书给肃国公。”
空闻的眉心猛地跳动两下,师兄们真是胆大,肃国公可是蜀州的天,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得让肃国公三分脸面,师兄们哪里来的勇气敢逼迫肃国公。
“师兄...”空闻的表情有些纠结,似是不知道怎么说师兄糊涂。
“师弟知道师兄要说什么。”觉明和尚的眼睛一眯,“可是肃国公答应了。”
“什么意思?”空闻一愣旋即问道。
觉明和尚呵呵笑了笑,双手放在肚皮上,“蜀州几个大寺庙都上书不能独尊道家,即便要立道家,也要和我们佛家比试一番。”
“若是佛道之辩我等输了,蜀州独尊道家,我们也认。”
“可若是佛家赢了,呵呵...”
觉明和尚呵呵一笑,看起来格外狡猾。
空闻和尚看了看四周,满城都是佛道子弟啊,真是山雨欲来。
“敢问师兄,如何辩论?我们佛家又是谁去辩论?”
空闻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看着茶杯边缘忽然问道。
觉明和尚猛地抬头看了一眼日头,大叫一声,“哎呀,差点误了大事!”
“师兄,贫僧和几位师弟本是受邀去和其他寺院的住持师兄商讨此事的。”觉明和尚急忙起身,“空闻师兄若是不弃,也与贫僧去见见法华寺等寺院的师兄弟。”
这是蜀州佛家的大事。
觉明不敢推卸,跟着起身。
而远处,几个青皮蹲在地上嗑着瓜子四处打量,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老师,您之前说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啊,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学生。”
朱书霁刚刚结束他今天的教学任务,连忙跑到肃国公府准备聆听老师的教诲。
可还是心心念念着老师前些日子说的准备交给他的大事,时不时就出言问一遍。
问的多了伍桐也就烦了。
不过嘛,今日伍桐倒是有那么一点闲心给他解释一下。
“坐下说话。”
伍桐一仰头,整个人窝在摇椅中说不出的舒适,“本来呢,交给你的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可天有不测风云啊。”
“怎么回事?”朱书霁是个合格的捧哏,人可以坐地上,话不能掉地上,伍桐刚刚露出一副难办的表情,朱书霁就把这个话给接下去了。
“有人横叉了一杠子。”
伍桐叹了口气,“交给你的事,你还得等几天。”
“那要等几天呢?”
“嗯...少说也要三五天,多说的话,嗯,估计两周左右吧。”
“这么久?”朱书霁皱了皱眉。
然后这小子一脸谄媚的跑到伍桐身后,搓了搓手开始给伍桐捏肩捶腿,“老师,好老师,你就给学生说说吧。”
伍桐闭着眼睛享受着学生的殷勤,这小子最近很听话啊,没有小时候那么胡闹了。
不错不错,长大了。
“让你干什么不能现在和你说,至于为什么要等一段时间嘛。”
伍桐轻笑一声,“那是因为我请过来的帮手被另一群人缠上了。”
请过来的帮手?
朱书霁稍一思考就知道伍桐说的是佛道之事。
可是那些人是他的帮手?
开玩笑吧。
“蜀州的道士被我用身份强行叫了过来。”
朱书霁点点头,他知道自己老师在道家的地位,道家祖庭都承认的真人,天下唯二的真人,就凭这个真人的身份叫那些道士过来,那些人都不带说个不字。
旁人不知道伍桐这个真人的身份是怎么来的,朱书霁难道不知道?
那可是个大功德,活人无数的大功德。
就凭着一个大功德,就让大周的道家凌驾佛家之上,
虽然输了两次佛道之辩,可就因为自己老师,道家还是一枝独秀。
“那些和尚以为我叫道士过来是要尊他们为蜀州的官方大教,一个个如临大敌,纷纷上书要和道家比试一番。”
朱书霁想了想,低头看了看老师,“他们说比试就比试?老师,不是学生多嘴啊,他们是不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混小子,敢打趣你老师。”伍桐翻了个白眼。
“这些方外人啊是要好好收拾一下的。”
“原本我还找不到借口,现在他们送上门了,要是不借这个机会宰他们一刀,不是显得我很呆。”
伍桐撇撇嘴,“更何况,这次佛道之辩的擂台都是他们佛家出的钱,他们有钱就干。”
“道家输不输我都是要划到这里的,佛家赢不赢我也是要宰他们一刀的。”
“敢一起上书威胁我,真当我是好脾气吗!”
那帮和尚竟然能找到门路让赵二爷把请愿书递到他手上,那就要想好逼迫一个国公的下场。
尤其是这个国公最近心情不太好。
“架子都搭了,就让他们唱唱戏,咱们看热闹。”
伍桐说完,哼哼了两声,“顺便还能给蜀州府衙弄点钱。”
因为办学的事赵纪没少和他哭穷,总拿赵家和他的钱给蜀州用也不是一回事,这次得开开源了。
朱书霁笑着道,“老师,我能不能也去凑个热闹?”
伍桐想了想,“想去凑热闹也行,不过不能胡闹。”
“听说佛家今日在蟠楼碰面,你可以做个小檀越凑凑热闹。”
“注意啊,别暴露自己的身份。”
朱书霁点点头应了一句,旋即又问道,“佛家都碰头了,道家没有动静吗?”
伍桐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
朱书霁会意。
道家就是输了也动摇不了自家地位。
对于佛家来说,这就是一场必输的局啊。
你说他们好死不死的钻这里干什么呢?
是蜀州的盐便宜了?
还是蜀州的酱油带酒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