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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沈烈这一番慷慨陈词,真好似杜鹃啼血一般。

催人泪下。

扯着大嗓门哭嚎了整整一刻钟,沈烈才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又抹了把眼泪。

将自己变成了大花脸。

歇会儿再说。

这事儿。

沈烈心中想得通透。

他也是从清廷的做法中得到了启发,该怎么对付这些满口大道理的言官,和他们背后的士林集团呐。

别和这帮人讲理,但凡是讲理你就输了!

沈烈将眼睛眯了起来,偷偷看着那二十来个言官,心说这帮人呐,最擅长的便是强辨之术。

官字两张口,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巴拉巴拉的大道理便脱口而出,真好似舌灿莲花一般。

错是不可能错的,熟读圣贤书的大人们怎么会错呐。

和他们讲民间疾苦,他们和你讲圣人言,你和他们讲圣人言,他们和你讲祖宗礼法,你和他们讲祖宗礼法……

他们便要编瞎话,甚至篡改历史来泼你一身脏水。

该怎么对付这帮人呐。

看看清廷是怎么做的,一言不合便大开杀戒,抄家灭族,清廷甚至连内阁都取消了,直接改成了军机处加上书房。

再不行就得搞文字狱,搞连坐,将其宗族连根拔起了。

清廷可真是将专权做到了极致,而能言善辩的大人们在清廷的高压统治之下,连个屁都不敢放。

还不是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当奴才?

于是沈烈便琢磨着。

咱虽然不能学清廷那般极端,搞制度倒退,可事关大明国运,咱也不能再惯着这些人了呀。

此时此刻。

金水桥畔。

一片诡异的寂静。

且不说数十位言官张口结舌,连武勋们,甚至万岁爷都被这番精彩的演出看傻了。

从未想过生平第一次上朝的这位沈大人。

这一通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战斗力竟如此惊人!

这演技,这战斗力可真是爆表了,这演技丝毫不弱于那些个老谋深算的御史。

而不远处。

李太后和王皇后带着一大群宫女太监们,才刚刚从深宫中走了过来,竟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娘俩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天太热。

这娘俩心肠好,体恤朝臣,便让御膳房做了绿豆汤,冰镇西瓜还有午膳,原本是打算来给皇帝和朝臣送饭来的。

可万万没想到。

娘俩才刚走到金水桥畔,便亲眼目睹了沈烈这一番轰轰烈烈的表演,于是李太后和王皇后都看呆了。

嘴巴微微展开,瞪大了明眸……

那神情便好似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一个个提着食盒的宫女也惊呆了。

“陛下!”

静谧中。

沈烈便又是一嗓子吼了出来,将众朝臣吓了一大跳。

沈烈心中明白。

朝会嘛!

关键是要嗓门大。

这个年月的朝会就是谁嗓门大谁有理,诀窍便是这么几个字,得理不饶人,无理辩三分!

沈烈抖擞起精神,朗声道:“臣有一法可杜绝火灾,造福百姓,此法名为封火墙。”

说着便又是一礼。

朗声道。

“此法乃臣苦心孤诣,得自一位本朝先贤,臣请陛下追授博罗何氏,前徽州知府何歆何公,使其配享太庙!”

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

百官鸦雀无声。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封火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真的有这么神奇么?

谁又是何歆?

这个人怎么就配享太庙了。

这都说的是人话么?

于是又是一片哗然,大人们开始凑在一起议论起来,在脑子里挖空心思的回忆着。

大明有何歆这么一位知府么?

上首。

万岁爷也有点懵。

左看看,右看看。

便向着冯保轻声道问道:“大伴,本朝有这么一位何公么?”

冯保自然早有准备,赶忙道:“回陛下的话,有……”

说着冯保便从袖子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小抄,便朗声念道:“何歆,生于天顺五年,弘治五年举于乡,次年中进士,弘治七年授南京山东道监察御史。在明中期,博罗何氏家族人才辈出,以孝感闻于世。”

“何歆任徽州知府时,创封火墙之法,又叫何公火墙,由于能封闭火势,阻止火灾蔓延,故名封火墙。”

“其后,徽州之地六七十年无火灾,灾辄易灭,墙岿然不动。”

“而后,何歆升任山西布政使,死于任上。”

念完了。

冯保便将手中的小抄塞给了万岁爷。

万岁爷果然很感兴趣,一边看着这何歆的生平事迹,一边念叨着:“此物真可以杜绝火灾么,这么好的东西,却为何没有大行天下?”

冯保便与他一唱一和起来。

“回陛下的话……这个……便不得而知了,不过亡羊补牢,尤未晚矣,老奴以为沈大人之言颇为有理。”

讲道理!

这东西要是真能杜绝火灾,那么这个何歆确实配享太庙。

他君臣二人在这里嘀嘀咕咕。

下首。

那二十来个言官却纷纷色变,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儿,今天这大朝会一开场。

明明是大伙卯足了力气,要将沈烈这奸佞奏个鸡毛鸭血,逼万岁爷将这奸佞罢官下狱,开刀问斩。

可奏着奏着怎么就跑偏了,开始商议什么防火,什么封火墙,还要将一个死人的牌位迎入太庙供起来呐。

这节奏不对。

跑题了呀。

“且慢!”

有几位御史急了,赶忙上前一步,瞪圆了眼睛向着沈烈怒斥道:“你这奸佞之徒,幸进小人,休要扰乱试听!”

“陛下,臣请治此人祸乱朝廷之罪……斩立决!”

刹那间。

攻讦再起。

言官们尽力想要将跑偏的大朝会节奏拉回去。

却不料。

上首。

万岁爷面色一沉,不悦道:“众卿之意……是说朕昏庸么,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如今天干物燥,防火乃重中之重,有什么事比我皇明亿万黎民百姓的身家性命还重?”

瞧着万岁爷那眼中闪烁的森森寒光。

言官们再一次张口结舌。

就在此时。

老迈的英国公张洵突然站了起来,向着皇上躬身行礼,高声道:“吾皇圣明!”

一群武勋纷纷出班。

扯着嗓子山呼起来。

“吾皇仁德!”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山呼声一起,言官们便纷纷色变,心中别提多难受了,便好似卯足了力气打出去的拳头。

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沈烈在一旁冷笑连连,心说老子两世为人,什么套路没见过呀,和老子玩士林清议玩舆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