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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一艘平底船上运送的,是进京面圣的十几个葡萄牙兵,还有整整三千杆葡国造火绳枪。

这自然是买来给神机营换装的。

从第二艘官船上卸下来的,便是大名鼎鼎的佛朗机快炮,数量足足有三十几尊,这些快炮大小口径不一,一尊母铳配七八个子铳。

大的配备有炮车,小炮则提供给单兵使用。

第一次见到这种后装火炮的沈烈弯下腰,抱起一尊碗口粗的小炮,掂了掂分量,不由得啧啧赞叹。

“好东西呀!”

青铜造!

想必造价十分昂贵了。

根据沈烈所知,这种后装滑膛火炮的射程其实并不远,大概只有五百到一千米,发射的弹丸分量也不重。

大概也就半斤重。

可是却胜在十分轻便。

他手中这尊口径最小,大概也就三四十斤的重量,一个成年人可以轻松携带,又是后装火炮射速又快。

在这个时代。

这玩意绝对是步兵支援火力中的王者!

沈烈对这门小炮爱不释手。

啧啧赞叹。

所以说。

在经历了平定倭寇的长期战争之后,万年九年这个时期的大明火器着实不弱,那么……

后来明军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想了想。

沈烈心中大概有了个模糊的判断,大概是万历朝末年,明军的待遇实在是过于悲惨。

人心散了吧。

心中一动。

沈烈怀中抱着一尊青铜佛朗机小炮,向着李如松笑道:“哎呀呀,李大人呐……”

话还没说出口。

李如松李公子已经警觉了起来,翻着白眼道:“你一个东厂百户所要炮做什么……免开尊口!”

沈烈便愣住了。

有些尴尬。

心说老子还没开口你怎么就拒绝了呢?

怨不得李公子语带嘲讽。

如今的东厂是个什么衙门,无非是治安加城管的结合体,充其量还有点六扇门的属性。

仅此而已。

东厂百户所配火炮确实有些不像话。

见沈烈无言以对。

李如松便将神色一整,嘲笑道:“你一个东厂破百户所,依我看……有几把刀,几杆铁尺就够用了。”

沈烈哑然。

“哎……这叫什么话?”

你看不起谁呐!

沈烈依旧不死心,英气的脸上便又挤出了一丝笑容,辩解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东厂不是还管稽查走私么,天津卫外海不是就有海匪么,万一我的人遇上了倭寇海匪什么的,没点趁手的家伙我怎么顶的住?”

李如松一个劲的摇头:“不行,这年月哪里还有什么倭寇呀,你想要……便写个条陈请皇上下旨。”

沈烈见他态度坚决,便只好悻悻作罢。

片刻后。

沈烈仍旧不死心,便又央求道:“劳烦你回京之后跟皇上说一声,能不能将这一次神机营换下来的虎蹲炮,调拨几尊过来。”

李如松勉为其难的应道:“那……行吧。”

见他答应的如此勉强。

沈烈便悻悻的将小炮放下了,小声嘀咕了起来:“你神机营了不起,御林军呐,吃皇粮呀,你等着!”

“等我有钱了……嘿嘿。”

等老子有钱了,我麾下东厂百户所必须人手配一尊小铜炮。

不!

那必须得人手两尊,一门用来训练,一门用来剿匪。

二人嘀咕了一阵。

到了天色微微放亮之时,大批漕运兵在李如松的带领下离开了码头,押送着军火缓缓向着京城方向开拔。

临别在即。

兄弟二人互相抱了抱拳,互道一声珍重便各奔东西。

看着押送军火的队伍消失在远方。

沈烈也翻身上马。

原路返回。

转眼便是两天后。

沈烈依旧没有等到戚帅的信,反而是皇上叫人送来了二十杆火枪,一门虎蹲炮,还有一封私信。

这倒是意外之喜。

百户所中。

沈烈先看了看箱中摆放整齐的火绳枪,和神机营采购的是同一批,心中不由得有些惊喜。

这就叫皇恩浩荡!

随即。

沈烈又看了看那门锈迹斑斑的虎蹲铁炮,然后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先凑合吧。”

生铁炮。

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就怕一点就炸膛。

可是也只能这样了。

不论如何。

如今他这个东厂百户所也算是兵强马壮。

叫人将这火枪,小炮收起来。

沈烈便又将皇上的私信打开看了看,私信中,一笔规规矩矩的御笔小字映入眼帘,言辞颇为热切。

信中所言无非是家长里短,好似少年人口无遮拦,又好似多年不见的发小之间调侃打趣。

沈烈正看的心中热乎。

此时。

王虎在外面轻轻敲门:“大人,戚帅派人来了。”

沈烈一喜,忙道:“快请!”

看起来。

提亲的事情有眉目了!

随着一个年轻浙兵快步走了近了官厅,口称沈爷,从袖中取出了一封私信递了过来。

沈烈心中又是一喜。

打开私信。

看着信中一笔潦草的蝇头小楷,沈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便好似被人点中了穴道一般。

神情也渐渐的变得凝重。

戚帅在信中并未提及他与张静修的婚事,而是偷偷向他传达了一个十分惊悚的消息。

“太师抱恙……已卧床不起……你且稍安勿躁。”

看着这潦草的字迹。

脑海中好似亮起了一道霹雳。

沈烈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向着那送信之人抱了抱拳,轻声道:“多谢这位兄弟……王虎……看赏。”

然后便紧紧攥着书信向内宅中走去。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片刻后。

内宅。

沈烈小心翼翼将张居正生病的消息,告知了张静修,她便立刻慌了神,便那样瘫软了下去。

沈烈赶忙一把抱住,安抚了几句:“莫慌,莫慌,沉住气。”

瞧着未过门的心上人潸然泪下。

此刻已是六神无主。

沈烈赶忙扶住她在床榻上坐下,看着她扑簌簌的掉眼泪,便在内宅中徐徐踱着步子,思虑了起来。

原来。

张居正是在万历九年的夏秋之交便病倒了么?

这噩耗来的如此突然。

让沈烈心中有些烦闷,稍一沉吟便决然道:“我去叫人备马,芸儿你收拾好行囊,咱们……立刻回京!”

有些慌张的芸儿赶忙应了一声。

随着沈烈急匆匆走了出去。

静谧的内宅中。

女儿家嘤嘤的啜泣声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