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嗣小看了公孙喜。
在千余人的围攻之下,公孙喜仍然突出重围,向大梁东门狂奔。那是襄陵的方向。
公孙喜孤身一人逃至东门,值守将领正是那日家老提及的城门校尉,公孙喜曾经的部下。
近些时日公孙喜与魏王之间的矛盾早已经在大梁城中传开了,几乎人尽皆知。校尉一看公孙喜执剑便知原委。
此时城门已经打开,进出城的国人络绎不绝。
按理说守城校尉在这种时候应当首先关闭城门捉拿执剑嫌犯,他却勒令属下不得阻拦。
奔至城门前,与城外只有一步之遥,公孙喜与守城校尉目光对视。他虽不认得此人,却知道此人一定就是自己曾经的部下。公孙喜内心十分感慨,今日若非此人,他定难逃一死。
他是可以逃走,可守城校尉...
公孙喜向他点点头,再也没有多想,毕竟自己的命更重要一些。
他大步迈出城,一路向东狂奔而去。
这边一阵喊杀声,公孙府喜最后的侍卫也倒下了,捉拿他的队伍也已追至城门前。
守城校尉一咬牙命人关闭了城门,横剑身前,怒视着追兵。
年轻内侍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他笑着问道:“汝何人也?为何关闭城门阻我追拿谋逆重犯公孙喜?”
“我本公孙将军部下,受将军恩惠!今日将军有难,我当以死报之!”
“你就不怕累及家人吗?”
“大丈夫处事义字当先!”
“来人,将此人拿下!公孙喜因之而逃,当由大王定其罪!”
守城校尉也不抵抗,将长剑丢在地上,任由追兵将自己捆绑起来。
一名追兵头领恭敬地问内侍道:“大人,是否继续追击?”
内侍冷笑,“追什么?没看到城门紧闭吗?随我回去复命!”
王宫书房。
魏嗣正望着窗外出神。内侍轻声来到他的身后,禀报道:“我王,贼子公孙喜聚众叛乱,被我击退逃出大梁城,其城内党羽已被诛除殆尽,大王威胁尽除!”
魏嗣眉头微皱,随即长舒一口气道:“也罢,只要其不在城内便可。可有秦军动静?”
“秦师当已过函谷关,月底之前其前锋可抵大梁。”
“月底...后日便是楚人最后期限,寡人料想数日之内楚使或会来攻。寡人欲将大梁防御交给你,可乎?”
内侍略一犹豫,回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魏嗣叹了口气,楚军撤军之前除了内侍,他谁也不敢信任。
大梁城经营数十载,抵挡楚军至月底当不成问题吧?
二月十八,楚师十万兵临城下。
中军大帐内,昭阳、魏公子高、唐眛与公孙喜齐聚。
原来公孙喜一路逃亡,还未到襄陵,便迎上往大梁行军的楚人。
公孙喜最初被当作魏军探子给抓了起来,在他表明身份后,昭阳才命人两日带至帐下。昭阳也只是安抚几句,言之一切等到了大梁城下再说。
此时见到风度依旧却更加成熟稳重的公子高,公孙喜感慨万千。
“公子安好,末将死亦无憾矣!”
魏高拉住公孙喜的手说道:“将军这是哪里话,你我同是沦落人,都是为了魏国而被迫出走。但身为魏人,无论如何都要以国为重,今魏内乱不止,正是你我出手之时,将军可愿助我?”
公孙喜心神大振,看魏高便比魏嗣不知高大了多少。
“末将愿追随公子光复大魏,虽死未悔!”
昭阳说道:“公孙将军战功赫赫,却不能容于魏嗣,公子高忠心为国,却客在他国,可惜!可惜!”
公子高与公孙喜相对一眼又黯然低头。
“敢问公孙将军,大梁城城防如何?”昭阳又问。
公孙喜犹豫起来。若是告知昭阳,那他如何对得起他对魏国的忠诚?
魏高见状宽慰公孙喜道:“将军,昭子与我有言在先,围攻大梁只为迫使魏嗣退位,不会肆意滥杀,将军且放心!”
“将军若不告知也无妨,我相信一仗过后,大梁虚实便尽在本帅掌握。”
公孙喜心中一凛。若能相告,那他对于公子高以及楚军来说是有功的,将来公子高果真能即位,那他也是心腹。若拒不相告,楚军虽说损失大一些,或许也能达成目的,到那时候不但公子高不会待见他,就连楚人也有可能将损失算到他的头上。那时候他就真的不容于魏、楚,成丧家之犬了。即便楚军失利,魏嗣依然是魏王,他仍然不容于楚、魏。算来算去,告知楚军实情才是最划算的。
而且,这是对魏国不忠吗?不是!魏嗣并不能代表魏国!
公孙喜如是想。
“公子、昭子多虑了,末将识得轻重。楚军给大梁一月期限,这一个月内,陆续有数万之师前来勤王。魏嗣令他们全数进城保卫他的安全。”
“这么说来我们想正面攻破大梁几乎是不可能了?”唐眛问道。
昭阳点点头,“大梁毕竟是魏国国都,岂是这么容易便被攻破的?好在我们也不是为了破城。”
公孙喜猛地一惊,“昭子之意,莫非在秦?”
昭阳点点头道:“秦军远道入魏作战,兵力至多数万,只要我击退秦军,反过来再攻大梁,城中魏人必然胆寒,转机便在那时!”
公孙喜倒吸一口凉气,暗叹楚人好打算,他突然记起一事,说道:“魏嗣与秦函谷关会盟,秦军只要过了函谷关,魏国便放弃函谷关。”
“这么说,如今的函谷关复归秦国了?”
公孙喜点点头。
“那也无妨,秦国的事放在以后,眼下最重要之事便是助公子夺取魏王之位!更何况我以为,秦国但要复得函谷关,便不会尽力助魏嗣了!”
昭阳这么一说,公子高与公孙喜脸色一同变黑。他们很矛盾,既担心秦军全力救助魏嗣,令他们目标难以达成,却又不愿秦军如此轻松便复得函谷关。若真如此,秦人这等行径与欺骗魏国有何不同?
从张仪相魏到现在,魏国连续几次吃亏上当。记吃不记打,岂不让天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