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血伯爵的灵魂浮现在他的身体上。
虽然默许了麾下的诸多贵族献城投降，但真看到了这一幕，他心中还是十分复杂的。
身为圣枪帝国贵族，他算得上是中层贵族的一员。
只是帝国的统治核心区域集中在西部，东部地区多是作为边界缓冲区。
位于边疆的贵族，对于帝国的忠诚，并不是很高。
若非是面临外敌，还需要国内的支持，他们说不定早就不买圣枪皇族的账了。
随着帝国内部的分裂，圣皇帝的权威减少，国内斗争的加剧，帝国对他们这些边疆贵族的支持力度越来越小。
外部环境却更加恶劣了。
黄金王国灭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恐怖，对贵族恶意更大的理想国。
崛起的太易王国也虎视眈眈。
王国北部的贵族对他们同样不怀好意。
他们必须选择一个靠山了。
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他一眼就看出太易王国的这一支军队是精锐之师。
虽然他们的骑术还稍显稚嫩。
但有着相应的技能在，再加上与坐骑心灵相通，他们经验上的不足被抹平了。
更何况他们的坐骑可不是凡物。
那是真正的魔兽！
这一万骑士，足以等同于帝国的三万骑士。
这是足以灭国的力量。
让他下定决心的，不止是太易王国展现出的力量。
还有信仰。
神明。
真正存在的神明。
与帝国记录的历史上出现的一连串邪神迥然不同的神明。
太易神可是确确实实在这个世界上施展了神迹。
这些神迹，可不是与魔法类似的攻击手段，而是造化的力量。
他的灵魂在不断变得虚弱。
离开了身体的保护之后，脆弱的灵魂直接暴露在无序的元素与能量之中。
纵然他身前是一名33级的强大骑士。
龙熊们身上散发的火焰波动太过于强烈，让他不敢久留。
圣源没有迎接他的回归。
因为他并非是圣源虔诚的信徒。
事实上，圣源帝国的贵族，对于圣源的虔诚远比不过其他国度。
帝国掌握了圣源教会，将自己的皇冠加上了神圣性，将贵族与教会同时纳入了帝国的统治。
这对于圣源教会的神圣性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恶劣的影响不止出现在了帝国内部，也蔓延到了国外。
圣源教会的不断分裂就是后果之一。
变为了灵魂体后，他的感知变得更为敏锐。
代价便是他的躯体变得不断稀薄，记忆也有一部分变得模糊。
若是不出意外，他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乃至数年内慢慢消散，或是变为只知杀戮没有理智的亡灵。
“真冷啊。”身体的消散，令他感受到了寒冷。
便是天上的阳光，也无法温暖他。
就在这时，一缕纯白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身躯，令他感受到了暖意。
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贪婪地吸收着这一缕光芒。
纯白的光环笼罩着他，止住了他身体消散的趋势。
“这是圣源来接我了吗？”对于死亡之后的恐惧，令他的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信仰。
而后，他见到了神明。
一轮炽热的白色光球。
无尽的光芒落在了他的身上，令他的躯体渐渐变得凝实。
随着象征死亡的冰寒渐渐远去，他回过了神来。
“太易，神？”
他呢喃道，只是没有人回应。
顾易并没有特意去救他，只是神明所在之地，本就可以令诸多灵魂得到安息。
不论是否是他的信徒。
当然，神明的想法是无法揣测的。
或许只是一个随意的注视，便会令灵魂崩溃。
即便是神明什么都不做，只是注视神明，也有可能令灵魂陷入疯狂。
所幸鹿血伯爵的运气好，顾易只是一个遥远的投影，同时这里还有着圣源的庇护，他的灵魂还没有受道影响。
顾易当然是注意到了他的。
毕竟他是刚才对决的主角之一。
顾易没有回应，可鹿血伯爵却知晓天上的一定是太易神。
他看到了光球中垂下的无数丝线。
那是真理之灵的这个世界中留下的痕迹。
每一道丝线，都连接着一个太易族人。
看上去就仿佛是天空中的神明在操纵地上的一切。
如此亵渎的念头升上了鹿血伯爵的脑海。
难道神明看着他们，就像是提线木偶？
这并非是鹿血伯爵天赋异禀。
顾易能够在此出现，本就是依靠着下方众多信徒的支持。
这是真理之灵显现留下的痕迹。
当然，他体内好运融入的那一丝神明之力，也是最为关键的原因。
越是靠近光球，他感觉身体就越温暖，仿佛自己还活着。
可是越靠近，他也感觉自己距离光球越远，就好像永远也无法触及。
灵魂是可以飞的。
可这个世界的天空，是凡灵永恒的禁区。
越往上飞，施加在身上的压力就会越高。
对于灵魂而言尤为明显。
更何况他就算接近了，也是没有意义的。
这只是顾易的投影。
顾易好奇地看着对方。
鹿血伯爵看不到的东西，不代表顾易看不到。
除了天空中那绚烂的色彩在阻挡鹿血伯爵飞升，他下方的大地也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挡他远离。
就像是一层膜套在他的身上，想要挣脱这一层膜，除非是自身实力强劲。
对于拥有肉身的人而言，这层膜并不能束缚他们，顶多会让他们来到太易王国的疆域后感觉怅然若失。
当然，这层膜对于贵族而言尤为强大，尤其是对于大贵族。
顾易见到过路易身上，那股强大的针对灵魂的引力。
无时无刻不再拉扯着路易返回故土。
但终究只要意志力足够，便可以克服这种阻力。
但对于灵魂体而言，就要命了。
灵魂体是很脆弱的，这个世界又没有专修精神力的秘法。
除了太易族人可以通过太易梦界修炼精神力外，顾易还没有在哪家见过专修精神的方式。
只有法师的冥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锻炼精神。
这是圣源的力量。
也正是这层信仰之膜的存在，让顾易无法顺利地挖圣枪帝国的墙角。
这里的幽灵，将会很快地消散在这天地间。
即使少数幽灵拥有强大的灵魂体，但也会在岁月的消磨下成为地缚灵。
当然，顾易的信徒不在此列。
真理之灵就像是一把锐利的锥子，当信徒死亡之后，会直接刺破这层信仰之膜，接引他们返回顾易的神殿——第一神殿或是天空神殿。
圣源并非是神明，所以不需要信徒。
也因此，即使并非真正信仰圣源，鹿血伯爵的灵魂也被留了下来。
他是圣源的贵族，在贵族的序列里排名还不低。
顾易有了兴趣。
纵然无法再度施展刚才破城的神术，但稍微调动一下神力对于下方的信徒影响不大。
毕竟鹿血城堡都投降了。
在鹿血伯爵将要精神力不支之时，顾易动了。
一道纯粹由光芒化作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宽大的白色光羽在天空中舒展，宽敞的白袍遮住了如白玉般的身躯。
鹿血伯爵情不自禁地被这“人”所吸引。
“这是，天使吗？”他喃喃自语。
神话中圣源的使者来迎接他了吗？
不曾信仰圣源的他，也可以上天国吗？
天使摇了摇头，指向了天空之中那轮硕大的光球。
顾易发现了世界意志的漏洞。
诅咒只针对神明和信徒间生效，但对于神明和非信徒之间并没有奏效。
此前顾易没有发现，是因为他与信徒的交流都是直接的心灵沟通。
他无法与非信徒建立这种心灵上的联系。
但现在，人家就在面前，可以直接用神术进行肢体交流。
甚至于声音交流。
不过顾易是不可能开口的。
不过很快，顾易就笑不出来了。
鹿血伯爵抬起了头，看向了那轮宛若大日般的光球。
此刻，他眼中的光球已无限膨胀，几乎要占据他整个视野。
他这才想起，这是太易神，不是圣源。
“伟大的太易神，请您拯救我的灵魂！”
他的灵魂被顾易的气息所沾染，此刻顾易的出现又刺破了此地圣源的覆盖，这个灵魂直接向着顾易的信徒转变。
这种转变甚至在清除他的记忆。
顾易已经不再是那个见习神明了，此刻直视顾易，便是与顾易建立了联系。
只剩下灵魂的鹿血伯爵，根本挡不住神力的侵蚀。
纵然顾易根本没想过这样。
【伟大的神明，贝尔纳特即将被转化为祷告者。】
【祷告者，神明最忠诚的信仰来源，没有个人意志的信仰制造者，在神明的神国之中将能够制造纯洁的信仰之力，当灵魂寿命完全消耗后会消失。】
【警告，当前未持有神国，祷告者只能被暂时安置在真神殿之中。】
顾易主动停止了祷告者的转化。
按照光幕给出的解释，祷告者也是信徒，不过与寻常的信徒不同，他们没有个人的意志。
因此，他们产出信仰的效率要远高于其他信徒，甚至能够比狂信徒都多。
不过单独一个祷告者效果也不明显，顾易也不想看到一个如同死板的机器人的信徒。
他更喜欢看到鲜活的，有自己意志，有自己追求的信徒。
没有成为祷告者，贝尔纳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顾易的信徒。
一名太易族“人”。
真理之灵自他的身体之中觉醒，他丢失的记忆随着真理之灵的出现而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内。
“太易神。”此刻出口的声音，带着的是浓浓的崇敬。
曾经圣枪帝国的鹿血伯爵，正式成为了太易神的信徒。
他在潜意识之海中的本源意志，也被太易族的集体潜意识之海所接受。
在最初的激动之后，随之涌起的，便是忐忑。
自己，怎么就成了太易神的信徒？
死之前便拥有33级的等级，鹿血伯爵并非是一个弱者。
他的灵魂比起寻常的15级都不到的平民而言无疑强大了太多。
不过这种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信徒对神明的信仰是极为虔诚的，尤其是失去了肉身的庇佑之后。
死亡之后，神明便是他们的庇佑者。
他不舍地看了一眼下方的城堡，那是鹿血家族上百年的积累。
这时，他就异常地期望太易王国能够扩张到这里来。
鹿血伯爵感受到了身上牵引他的力量，那是他身上新诞生的伴生之灵——真理之灵。
太易族的真理之灵，并非是秘密，他知晓这对于一个人的发展而言非常重要。
他自嘲的一笑。
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要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时候，他就恨自己没有早一些信仰太易神。
顾易看着鹿血伯爵的灵魂逐渐向着自己而来，他一挥手，太易梦界在此处开了一条缝隙。
鹿血伯爵被吸了进去。
“果然，灵魂越是强大，对于神明的力量越是抗拒。”
“这是出自个体意志本能的抗拒。”
顾易总结道。
他对于神明力量的探索，从来没有止歇过。
因此，他自然知晓，神明并非只是表面上的光鲜亮丽。
自然信仰神明的信徒自不必多说，可总会遇上顽固分子，不愿意改信。
这个时候，便可以使用神明的力量，强行改变信仰。
这是对灵魂的改写，是对个人意志的践踏。
顾易本能地不想这么去做。
虽然他没有做过，但不代表其他神明不会做。
他隐隐感觉，随着信徒整体等级地上升，信徒与神明之间的关系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不过强者毕竟是少数，神明的信徒主要还是芸芸众生。
天空之中，七色光明浮现在鹿血伯爵的眼前。
“七色光，太易梦界？”
身为太易族人，这些知识由真理之灵直接灌输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并非太易王国长大，对于太易王国的神妙之处只是耳闻，并没有目见。
此刻，他的心情异常地激动。
太易梦界，是太易神的神国吗？
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死了，天使来接他，自然是引导他前往神明的神国。
很快，一座七色世界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由低到高分别是紫、蓝、青、绿、黄、橙、红七色。
他还来不及细看，便被吸进了一团封闭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