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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桂琢磨着到时候要怎么把事情闹开,脑筋一转,倏地想起昨日来。

“昨晚上,我遇着苏三公子了,”陈桂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还当他逞口舌呢,没想到……”

“别过门最好”到底是谁说的,陈桂其实也弄不清。

可即便是苏轲说的,陈桂也没有深思。

酒桌上的话,听个三分就行了。

从酒桌下来放水时说的话,亦是一个道理。

爷们嘛,口不对心的多得去了。

就好似他,酒气上头、敢在别人面前吹嘘“家里婆娘能管得了我?”实际回到家里,那也就是个“耙耳朵”。

那句“令堂挑的那小媳妇”,本就有取笑揶揄的意思,苏轲听得不爽快,说一句反话而已。

这种话要是句句较真,那就没完没了了。

因此,陈桂好奇归好奇,也是听过就算。

只不过,这四处宅子摆出来,情况立刻就不同了,甭管苏轲说正话反话,都不能当没听过。

又认真地看了一遍地址,陈桂问道:“听您先前的意思,不止老夫人不知情,三老爷也不知情?”

林云嫣笑了笑:“怎么?怕事儿啊?”

“哪里的话,”陈桂道,“问得清楚些,行事就更有分寸,不会随便出岔子。”

譬如,在事情有说法之前,他断不会与三老爷提这一桩。

毕竟府里主子们的行事准则,陈桂还是很清楚的。

打上门去这种凶神恶煞的行径,的确不太适合端庄淳厚的老夫人,几位老爷大抵也不会。

林云嫣示意他继续说。

“郡主,”陈桂正了正神色,郑重极了,“我肯定不怕事,但您得让我心里有个底,大姑娘是想退婚吗?”

丑事闹大,许国公府与诚意伯府之间,必然有冲突。

谈不拢也就罢了,他跟着诚意伯府鞍前马后,出点力气而已,万一两家谈拢了,他这个在中间兴风作浪的人,岂不成了臭虫?

他还要与伯府、与三老爷一道做生意,怎么能当臭虫呢?

“如果没有破釜沉舟的打算,”陈桂咬咬牙,直截了当,“我劝您三思。”

林云嫣弯眼笑了起来。

这一笑,反倒叫陈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么严肃的事儿,这么有意思吗?

他不知道的是,林云嫣欣赏的是他的直接。

与小段氏弯弯绕绕、拉扯着小小进步之后,林云嫣见到陈桂这么一个能说直话的人,只觉得轻松极了。

“不与他家断亲,我这不是白闹腾了?”林云嫣答道,“大姐绝对不会嫁去他们家,你只管把人盯明白。”

有这话摆在这儿,陈桂放心了。

府里固然是老夫人做主,但郡主的意见也颇有份量。

就像那老实巷的买卖,若没有郡主出言说服老夫人,又想了个好点子,早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陈桂领了任务,行礼告退。

林云嫣不急着走,让挽月给她添了茶水。

挽月难掩面上气愤,道:“苏三公子竟是那样的人,奴婢还以为大姑娘得了位好夫婿呢。”

“岂止是你看走了眼,”林云嫣抿了一口热茶,叹道,“祖母、叔母,府里上上下下都看走眼了。”

“亏得郡主您厉害,叫您发现了端倪,”挽月感叹着,“若是大姑娘嫁过去了才知道,得多伤心啊,不止大姑娘,二夫人、老夫人……”

林云嫣垂下了眼帘。

挽月还说她厉害,她哪里是厉害,不过是经历过一回罢了。

而看人,正是人世间最最困难的事。

哪怕吃了再多亏,谁也不敢夸海口说自己从此得了一眼辨忠奸的好本事。

她柔声与挽月道:“现在阻止就来得及。”

陈桂办事十分利索。

出了留茗轩,他便点了几个靠得住的,分别去几处宅子探了探。

而他自己去了柳树胡同。

郡主写的其中一处便在这里。

那宅子的门紧闭着。

陈桂左看看、右看看,心一横,主动上前去敲门。

隔了一会儿,一婆子来开门,警惕地看着他。

陈桂拱手行礼:“妈妈好,我家孩子在隔壁胡同里玩球,不小心落入你们后墙里,能否请妈妈替我寻找一下。”

他的衣着并不富贵,却也不是寻常百姓打扮,模样端正,又因着平日与林珣往来得多,说起话来也颇有些气度。

那婆子收起了些戒心,本想让人在外头等,话未出口就被陈桂塞了块碎银子。

“辛苦妈妈了。”陈桂笑容和煦。

拿人手软,婆子想了想,让了一步,叫陈桂在门内站着,切莫随意走动,自个儿往后头去。

陈桂很配合,背着手站在原地,一双锐眼打量着。

这是间一进的宅子,院子里晒着两排衣物,一排是婆子的,另一排……

陈桂不由皱眉,怎得是男装?

料子光鲜,从颜色款式看,是年轻男子穿着。

许是听见动静,正屋帘子撩起,一人探出头来,见陌生人站在门内,他微微一怔,又赶紧退了回去。

这一下太快,陈桂除了对方是个少年人外,什么都没看清。

不多时,那婆子空着手回来:“没有寻到您说的球,是不是落去隔壁人家了?”

陈桂连连抱歉:“孩子小,大抵是指错了墙头,劳烦妈妈了。”

婆子送他出去。

陈桂一面走,一面说刚才状况,道:“我恐是吓着公子了,要不要赔个礼?”

“无妨的,我与他说一声就是了,您不用赔礼。”婆子道。

陈桂暗暗咋舌。

婆子没有否认是“公子”,那就不是他看走眼。

陈桂出了宅子,唱戏唱全,又往隔壁敲门,想要寻球。

他耳力不差,等他迈进隔壁大门,就听得轻轻的一声,婆子的那扇门才关上。

球自是寻不到,收获倒还有一些。

与这邻家交谈之间,陈桂确定了那宅子里只那一老一少两人。

他不解极了,怎么会是个少年呢?

难道郡主给他的住址错了?

再回到胡同里,陈桂寻了个不打眼的角落,继续盯着那宅子。

直等到夕阳西下,只见另一头行来一顶轿子。

蓝色轿衣,印着车马行的印记,街头巷尾很是常见。

那顶轿子停在了宅子外头,轿帘一掀开,里头下来的人正是苏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