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氏没有见过余璞,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陈桂的讲述。
听陈桂这么说,不由地,她对这位后生更看重了几分。
“有真才实学,考场上能发挥出来就好了。”小段氏叹了一声。
寒门学子想要出头,实在很不容易。
他们没有卓越的出身为背景,只能自己打拼。
且不说年幼时能请的先生天差地别,便是学出了些样子,能走的路也不同。
像林玙那样的,他年纪轻轻就能面见先帝爷,直言所思所想,只要他有真本事,就根本不怕被埋没了。
至于后来远离中心,只在翰林院挂闲职,那是个人选择。
明儿他若是又转了想法,要大展拳脚,也有的是机会。
官家子弟则弱上一些。
不过,有长辈引路,依旧能有不少机遇。
而寒门子弟,只有科考一路。
万一考运不好,万一发挥失常,那便是有通天的能耐也只能埋没了。
林云嫣对余璞很有信心。
从前,余璞只是官途平平,又因为替父亲与伯府奔走而被贬出京城,但金榜题名,他不在话下。
“您别担心,”林云嫣与小段氏道,“等回头看看,我们老实巷能出几位厉害人物,等状元郎也在巷子里出了,您明年就等着收银钱吧。”
小段氏哈哈一笑。
说到银钱,她又道:“我先前还担心,那余璞见了银钱会愤恼。”
她想过更转弯抹角的,可云嫣这丫头,瞥她一眼、又瞥她一眼的,看得她没有心思绕圈了,鞭子一扬让马儿撒蹄子,要多直有多直。
林云嫣笑道:“你最知道人言可畏了。
若是没有刘郑两家之事,倒也还好,偏偏前阵子多少人说到刘大人当年英雄救美,现如今正儿八经的考生怎么敢再沾上这种名声?
好心好意出手帮忙,却叫人指指点点,换您您也不乐意。当然不能送腊鸭腊肠去了。”
小段氏失笑,轻捶了林云嫣一下:“腊鸭腊肠,好年礼!”
林云嫣也是一通笑。
于别家,确实是好年礼,三叔母做事极其周到。
可对余璞来说,不如纸笔与银钱实在。
“他若不是实诚人,那天就不会不留名了,”林云嫣道,“您实诚,余璞也实诚,真心换真心,他哪里会愤恼?”
小段氏点了点头。
直来直往地,她还在琢磨、学习之中,但实诚与真心却跟了她几十年,她十分熟悉。
小段氏道:“等下和云静母女两人也说说,叫她们安心。”
林云嫣应下。
等到了青朴院,她把事情说了。
黄氏那日受惊吓,这几日正养着,闻言神色舒展许多:“那就好、那就好,人家对我们有恩,若没有寻到他,道一声谢,我心里一直记挂。”
林云静也道:“可惜我崴了脚,若不然先前去各家送谢礼时,我该一道去的。”
林云嫣知道她性子,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姐好好休养要紧。算算时日,百日之后也该张杏榜了,若那余璞榜上有名,大姐正好道谢又道喜。”
林云静看了眼自己肿着的脚踝,嗔道:“你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姐妹两人欢笑打闹。
一旁,洪嬷嬷也笑得合不拢嘴,而后,心念一动,转头看向黄氏。
黄氏脸上含笑,亦十分欢喜她们姐妹亲近,可洪嬷嬷知道,黄氏有黄氏的担忧。
她很焦急女儿的将来。
自从与那苏轲退亲之后,黄氏嘴上说过许多次。
不急、慢慢看、不能再遇着那等披着人皮的鬼心肠。
那些都是真心话。
可静下心来,不叫大姑娘听见时,二夫人私下也会与她念叨几句。
“退亲肯定没有错,我们也占理,但有些事情不是占理就行了。”
“退过一次亲,再要说亲,其他人家多少也会有些想法。”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些有奇奇怪怪想法的人家,我们云静也不想凑上去吃那个亏。”
“可我就是想着,什么时候会有好人家呢?”
“能分清道理,能善待云静,云静能嫁得美满,我就满足了。”
洪嬷嬷理解黄氏,这种急切又不敢急切的心情,正是母亲对女儿的殷切情谊了。
京中差不多的人家,知根知底的,若有结亲之意,早就表露了。
若是新贵……
新科进士们能不能贵,洪嬷嬷说不好。
可她看余璞,小伙子年轻,模样不说多么英俊,起码五官端正。
往这个方向一想,洪嬷嬷越发觉得余璞不错。
看来要请汪嬷嬷出马,仔细摸一摸余璞家底,旁的都不打紧,只要别在老家有定下的姻缘。
那真是,平白惹一堆不必要的事。
不过,都是后话。
还是得先考中了。
郡主的提议很不错,到时候道谢又道喜,让大姑娘先仔细看余璞一眼。
若是能看得上,她再与夫人提一提,请老夫人斟酌斟酌。
傍晚时分。
林云嫣换了男装出门,在顺天府不远的酒楼里,寻个了雅间。
喝了些热饮子,稍坐了会儿,徐简便到了。
林云嫣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道:“没有被单大人拦下?”
徐简知她打趣。
他在顺天府来去自由,单慎又不发他的俸银,哪里会来管他何时到、何时走?
不过,既然说了会在顺天府坐到封印,他当然也没偷懒。
“等填了肚子,再回去陪单大人批文书,”徐简坐下来,道,“确实不比在桃核斋自在。”
这一点,林云嫣十分赞同。
先前有什么事儿,她自己去一趟桃核斋就能当面与徐简商量了。
徐简道:“余璞下午来了衙门。”
林云嫣一听,笑道:“衙门里有人好办事。”
徐简又报了几个名字,皆是从前榜上有名的,尤其是那状元郎董轩,林云嫣一听就耳熟。
“都住老实巷?”她问。
“那没有,”徐简道,“等张榜时,太过显眼也不好。”
再者,也确实有一批十分困难的考生,得把他们也安顿好。
两人说了会儿生意,林云嫣又说回了苏轲的事情上:“流三千里,圣上判得很重。”
比她意料之中的更重。
徐简抿着茶。
要他说,如此结果,单慎居功至伟。
单大人给人戴帽子戴多了,回回扣得又准又狠。
“重些好,”徐简道,“判别人的儿子重,以后判自己的儿子,才不能判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