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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没有落雷雨,暑气还盛,晚风吹在身上黏腻极了。

岑嬷嬷那不顺的气被风一吹,越发憋得慌。

载寿院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不要脸、不要皮的混账东西!

平日,阮嬷嬷主要伺候老夫人的起居,岑嬷嬷则更多地管着其他丫鬟、婆子。

她一直觉得,上得老夫人认同,下得仆从们敬重,自个儿管得还不错。

没想到,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岔子。

手脏,嘴巴不严,还是被银子撬开了口!

洪嬷嬷往这厢打听固然不对,但人家为的是二夫人、大姑娘,心存主子,清妍算什么?清妍心里存的就是银子!

知道底下人避开了,却还都竖着耳朵,岑嬷嬷抬高声音:“都给我听着!这就是当偷儿的下场!偷主子的首饰银子,还满口胡话!”

说完,她架着清妍的胳膊,和阮嬷嬷一块把人拖出了载寿院。

屋子里,林云嫣自然也听得清楚。

“岑嬷嬷会说话,”林云嫣低声说着,“不把二房那儿的事儿抹淡,二叔母一会儿就该带着洪嬷嬷来给您赔罪了。”

“也是怪我,”小段氏叹息一声,透着几分懊恼,“二郎媳妇看重婚事,下午她走得一步三回头,我该想到她会坐不住。”

当母亲的,又是寡母,肯定事事以女儿为先。

小段氏很理解她。

“问题还是在清妍身上,”林云嫣道,“她爱银子,早一点、晚一点的事儿。”

小段氏的眼神一暗。

敏锐地,一个念头划过心田。

“云嫣,”她细细看着林云嫣,想到这孩子先前的愤恼之情,问,“你故意算计她?那些话是你故意让清妍听去的?你知道二房一定会来问,而清妍的嘴巴……”

林云嫣没有否认,只是浅浅笑了笑。

笑容里毫无欢愉之态,唯有无奈之色。

“你怎么知道她偷东西了?”小段氏追问。

林云嫣刚刚从岑嬷嬷翻出来的布包里知道的。

话肯定不能那么说,林云嫣编故事极快,她拿起那支金簪:“我看到她拿您的首饰了。”

小段氏道:“既看到了,该告诉我一声。”

“我当时愣了一下,错过了时机,我便是冲去她屋里翻个底朝天,把东西翻出来,只要她咬死了是别人陷害她,您就为难了,”林云嫣撇了撇嘴,道,“我还不知道您呀,您重面子。

没有人赃俱获,便是一桶浑水。

孙女指着丫鬟骂偷儿,丫鬟可怜巴巴说被诬陷,换作心狠一些的,自不管什么证据、陷害,打发了再说。

可您不一样,您为人要讲道理,不断糊涂官司,夹在中间,自己先把自己累着了。

我哪里舍得您累着,您说是吧?”

小段氏叫她说的,真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回回把直来直去挂在嘴上,”良久,小段氏伸手在林云嫣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两下,“自己做起事来,还不一样绕圈子?”

林云嫣眼睛一弯,笑了:“那您再直接些,也省得我绕。”

小段氏啐笑了声。

不得不说,与林云嫣这么你来我往说道几句,她心里因着清妍背主带来的郁气散了许多。

做了几个深呼吸,小段氏闭着眼思考这一连串的事情。

“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心眼真多,”小段氏拍着林云嫣的手背,道,“那些话既是说给清妍听的,也是为了让我思量老实巷的生意。”

林云嫣道:“老实巷的确是个好买卖,我们不能错过了,至于清妍,顺带着的。”

“一石二鸟,挺好的。”小段氏赞了一句。

他们林家上下,自然是和睦、友善,可女儿家迟早要出阁。

嫁去别人家,总有不称心的时候,心思多些,是件好事。

林云嫣笑了会儿,没有告诉小段氏,她要射的可不止两只鸟。

现在,还有一只肥硕的大鸟在天上飞着呢。

站起身,林云嫣把避在屋里的丫鬟叫了出来。

刚折腾了那么些工夫,桌上的饭菜都凉了,得再热一热。

另一厢,岑嬷嬷把清妍关进柴房后,就去含辉院寻陈氏。

三房正用饭。

听岑嬷嬷一板一眼说清妍偷东西被揪住了,陈氏手中的汤勺险些没拿住。

乖乖!

清妍那姑娘,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

林云芳来了劲儿,追着问:“她偷什么东西了?怎么抓到的?”

陈氏忙在桌下踢了女儿一脚。

这个人来疯,好奇心比猫都重。

岑嬷嬷没有回答林云芳的问题,只与陈氏道:“老夫人的意思,明儿请您寻个人牙子,把清妍远远发卖了。”

陈氏道:“记得这事儿了。”

等岑嬷嬷一走,陈氏嗔了林云芳一眼:“就你嘴巴快,你看看云定。”

年长两岁的林云定夹了只鱼圆给妹妹。

林云芳眨巴眨巴眼睛:“不然他怎么叫云定呢?”

陈氏叫她逗笑了:“你叫云芳,也没见你比两个姐姐长得好、有贤德。”

说说笑笑的,陈氏的心思还是落在了清妍的事儿上。

以老夫人的性情,得偷多少东西才能是“远远”发卖?

其中应是有其他状况。

当然,猜测归猜测,陈氏不会傻乎乎去打听,她只是隐约觉得,恐与林珣近些时日与老夫人商议的事情有关。

林珣与她说是生意上的状况,也得了云嫣的一些建议……

此刻,林珣正与陈桂吃酒。

陈桂奔波了一天。

先去衙门里与郝通判哭了顿穷,说是诚意伯府思前想后不愿参与,自己那点儿银子也寻不到个靠得住的联名,竞争不过那外乡富商,只能作罢了。

后脚,他接到了高安,把人介绍给了荆大饱。

“荆东家和高安明日一早就去顺天府办手续,等钱一交,这事儿就定下了,”陈桂道,“您与郡主放心。”

林珣前阵子才被小段氏训过,不敢多喝,差不多便起身离席。

陈桂送他离开,而后慢慢悠悠走向酒楼后头的茅厕。

正放水时,他听见边上有人说话。

“令堂挑的那小媳妇,什么时候过门?”

“我哪知道,别过门最好。”

陈桂听得乐了。

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的事儿,还就有人不喜欢。

也就是小年轻,不似他,这几年越来越明白有家的好,等老实巷赚了钱,再给妻子做两身时新衣裳,给孩子打个长命锁……

整理了衣摆,陈桂往外头走。

那两人也出来了,身上酒气冲天,可见喝了不少。

借着月光,陈桂睨了一眼,一直走到大街上,他哎呦一声,拍了拍脑门。

他若没有看错,刚那其中一个,好像是许国公府的三公子。

那么,说着“别过门最好”的,是苏轲,还是另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