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张口就要一百两,这数目实在是有些超出了王氏的接受范围,倒不是褚阿爷一家如今拿不出,实在是觉得刘家和刘氏不值,舍不得啊!
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肯松口,李氏见火候差不多了,怕再继续下去,刘家的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叫王氏几个瞧出什么端倪,再次上前劝道:“阿娘,相公这官职来之不易,可万万不能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断送了前程啊。”
王氏皱着眉道:“那一百两也太多了,再说阿仁他兄弟的婚事儿,那衙门里的官老爷真能因为这事儿牵扯到阿仁头上?”
说白了,这王氏不过是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罢了,总觉得褚仁和李氏是不是担心过了,这兄弟的婚丧嫁娶,还能影响了兄长的仕途不成?
“怕只怕,那衙门里的官老爷们,透过这事儿觉得咱家是个嫌贫爱富,发达了就忘了本的,那被这样人家养出来的相公,人品又能好到哪里去?
那些官老爷会不会觉得,今后若是碰到了什么事儿,相公也会为了名利仕途,也弃他们的情谊不顾,在背后捅上一刀呢?若我是这衙门里的官老爷,怕是今后都不会委以这样的人重任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王氏瞬间白了脸色:“李氏你……”
李氏见王氏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自己,毫不心虚地道:“阿娘,相公到底是我相公,是明轩他阿爹,我自是盼着他好的。
不过儿媳也只是胡乱猜的,阿娘若是心里没底,叫人去寻了相公问问他的意思也成,相公一向为人正直,想来是不怕的,不过就是怕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长了,刘家人等得不耐烦了,再闹出点旁的事儿来……”
王氏白着脸色瞧了瞧那边正寻死觅活的刘氏,和她身后虎视眈眈的刘家人,又看了看一脸镇静的李氏,眼下叫人去找褚仁问,肯定是不行的,先不说褚仁那差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街上、或者集市上四处巡视的,一时间还真不好找人。
便是找到了,在外面大庭广众的,也是不好这么直接问的,王氏咬了咬牙道:“一百两太多了,我一时间确实是拿不出,等……等我家阿仁下了值回来,给你们凑一凑可行?”
褚阿爷一听,有些紧张地问道:“老大媳妇儿……”
这一百两不是小数目,就这般认了,褚阿爷心中有些不甘。
谁知王氏竟回身悄悄对褚家人使了个眼色,虽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褚阿爷一家倒是没人再出声阻拦了。
李氏闻言心中冷笑,还以为这王氏有多爱护褚仁这个长子,却没想到还是银子重要些,她都把话说到这样了,王氏竟然还要犹豫,甚至心中说不定又打起了什么算盘,当真是可笑。
刘家人见褚家松了口,可却又没有个明确答复,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瞧向还坐在地上的刘氏。
褚阿爷家的银子,眼下都是在王氏手里把着的,刘氏只知晓家中有钱,可到底一口气能拿出来多少,她却是不知的,正犯难呢,就听王氏又道:“我家就在这呢,还能跑了不成?刘氏你只说,这婚你到底肯不肯和离就是了。”
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刘氏眼下也没了顾忌,在刘家阿娘的搀扶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看来是非要把我赶出褚家不可了,我刘家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婆母要是能说到做到,我就同意和离。”
“你同意就成,那就叫你身后这些都回去等着吧,银子筹够了,我自会通知你们刘家的,我看刘氏你也一起跟着回去算了,事儿闹成今儿这样子,你在我褚家待着也是难受。”
刘家阿娘又不是傻的,这这么回去了,他褚家还能真老实地筹银子,说不定又打什么鬼主意嫩,自是不能就这般应下,于是拦在自家闺女儿身前道:“不用通知,明儿我们还来,明儿要是还不成,那我们就日日来!”
说罢又转头对刘氏道:“闺女儿你还在这安心住着,一日没和离,你就还是一日褚家的媳妇儿,谁要是敢欺负你,娘家给你做主。”
刘氏虽也想跟着自家爹娘回去,可也清楚眼下还不是时候,她得留在这,留下盯着点王氏才行,于是点点头道:“阿娘你放心,女儿不会有事儿的。”
刘家人猜得没错,王氏这番说辞也只不过是缓兵之计,是想等着褚仁归家,再寻个好法子,好能将这刘家人给治住,褚仁大小到底是个官呢,咋能就这么叫这一群泥腿子给拿捏住了。
王氏这算盘打得不错,可却忽略的一个事实,别说褚仁只不过是个管理集市、商户的小小市啬夫,他便是如今成了市令,也是管不着刘家这些地地道道的农民半分的。
褚仁下了值,一进自家院子,瞧见刘氏正从屋里出来,便顿感不妙,按他的猜想,刘氏此时应该早就拿了银钱跟和离书,随着刘家人回村里了才对。
来不及细想,褚仁忙在堂屋找到了王氏,潦草地和堂屋里的长辈们见过礼,忙追问道:“阿娘,这刘氏怎么还在家里,刘家的人怎么没把她带走?”
王氏一瞧见长子归了家,忙满脸怨恨地咒骂起刘家人来:“阿仁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这刘家的一个个都不是个东西,他们压根就没安好心,张嘴就跟咱家要了一百两啊,还嚷嚷着要去衙门评理去呢!”
一旁的褚大伯也道:“当初真不该给褚志娶这刘家的姑娘。”
褚仁闻言有些诧异:“刘家的当真这么说?”
倒不是他信不过自家爹娘,只是刘家一家子贫民,哪来的胆子,上来就跟自家叫嚣的,自家这官职就算再小,可震慑刘家人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氏不知褚仁是在质疑什么,怕等下王氏等人会把白天里的情景一一学来,再引得褚仁怀疑到自己身上,忙抢先一步,把白日里褚仁离家后发生的事儿都学了一遍,不过自然是隐去了自己劝说王氏的那些话。
褚仁一听王氏竟只提到给刘家五两银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阿娘,咱家如今又不是没银子,村里谁不知咱家日子过得好,和离你只肯给五两,难怪刘家人要狮子大张口!”
王氏努努嘴犟道:“五,五两咋了,五两都够再娶她刘氏一回了,咱家日子过得好,干她刘家屁事儿,连带着当初那聘礼,算起来都十两了,当初娶李氏不也才十两银子,那还是秀才家的闺女儿呢,就阿仁你如今的地位,便是没有聘礼,秀才家的闺女儿也娶得!”
李氏听到王氏像讨论猪肉摊上的死肉,哪块好哪块便宜一样,讨论着她和刘氏,心中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恶心得她连心中最后的那一点胆怯都没有了,只恨不得亲手将褚家全都送进十八层地狱,才能解她心头只恨。
褚仁扫了眼面色有些难看的李氏,随后又皱着眉看向王氏,对这个阿娘,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阿娘和刘家既然都这么不甘愿,那和离的事儿就此作罢。”
“作罢?那,那不成吧,不是说好要找个商户女的,阿仁……阿仁……”
褚仁哪里还会理会王氏的叫嚷,转身便走出了堂屋,反正当初答应叫褚志和离,也是被王氏磨得实在没了耐心,想着花上个一二十两,买个清净也成,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左右于他也无所谓。
堂屋里一阵叫嚷喧闹,可能做主,能想办法的那个已经走了,王氏即便是再不愿,却也没有法子,摆在她面前的,要不是坚持和离给刘家一百两,要不就只能是听褚仁的,此事作罢。
堂屋里的喧喧嚷嚷,仿佛和李氏没有关系一般,她淡定地出了屋子,路过正刘氏身边时,悄悄说了句话,随后便进了自己的屋子,直到晚饭前都不再出来。
入夜后,刘氏却悄悄出了趟门。
刘家人,第二日果然再次上门了,二话不说,伸手就要那一百两银子跟和离书。
王氏讪讪地道:“亲家,误会都是误会,小两口拌嘴,这才一个说不通就要和离的,如今和好了,这日子自然是还要过下去的,阿志,还不快给你岳丈和岳母赔个不是。”
王氏说着把褚志推到了众人面前,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总不能直说她不想给那一百两吧。
刘家爹娘昨儿个夜里就得了刘氏的消息,见状倒也并不惊讶,只恶狠狠地道:“褚家的你少来这套,你说是拌嘴就拌嘴,你说和好了就和好啊,当我刘家的不识数不成,明明是你们家嫌贫爱富,无缘无故地就要和离,少说那些没用的,今儿不把银子拿出来,咱们没完!”
刘氏也道:“你们褚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一会儿平白无故要撵我回娘家,一会儿又说是误会,昨儿我还听你口口声声说要娶什么商户女呢,这日子我是没法过了,必须和离!”
王氏不曾想昨儿在堂屋的话,竟叫刘氏听了去,心中暗骂,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一旁的李氏道:“弟妹要和离也不是不成,不过这次可是你刘家提出来的,不是我褚家,自是别想分走我褚家一个铜板。”
王氏闻言双眼一亮,忙附合道:“没错,这可是你要和离的,休想再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