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义和沈鹿竹坐在辛县令的书房里,此时无疑是轻松的,瞧辛县令方才的样子,应该只是对自家建墓地一事儿有些感兴趣罢了。
不过到底是在县衙后院,小两口也不敢闲聊,便只能干坐着,好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辛县令便带着何县丞重新回了书房。
小两口见状忙起身行礼:“县令大人,何县丞。”
“褚老板,本官将你们夫妻二人留下,其实是有要事相商,咱们县在各处山地随意下葬的事情由来已久,要说百姓安葬自家祖先本无可厚非,可这事儿到底还是要从大局出发,总这般下去早晚是个问题,衙门最近一直在考虑,重新规划县城墓地一事。
正巧听闻了褚老板家的打算,本官便想着褚老板夫妇二人可有兴趣和县衙合作?”
本是自家趁此机会,借着县衙给自家造势的,小两口属实是没想到,这机会不仅叫他们抓住了,竟然还阴差阳错地迎来了和县衙的合作机会,简直是“天助我也”。
褚义忙回应道:“能为县衙出一份力,是草民的荣幸。”
辛县令闻言肯定地点了下头,随后继续道:“好,那本官便长话短说了,算上褚老板今儿上午登记的两处地方,县衙还会在县城各地,再圈出四处地点,一起作为今后本县所有百姓共用的墓地,除了这些指定的地点外,其他地方将不许私自挖墓下葬。
县衙出地,褚老板家则负责建造和管理,好处就是褚老板家的那些个丧葬队、纸钱、棺材一类的买卖,今后便是这咱们这墓地,唯一可以进驻的商户。
不过本官也有要求,褚老板说的那种可供花银钱选择的墓地,不能超过一成,其余所有墓地必须一直确保是免费的才成。
县城这边可先算作是试点,若是效果好,接下来便可以推广到下面的各镇,褚老板若是同意,那本官明日便上书知府大人,待得到上峰批准,便可立即行事。”
褚义和沈鹿竹有些犹豫,能和县衙合作,这无疑是个好机会,整个县城的安葬地点都掌握在自家手里,这给自家带来的,除了在世人眼里地位上的改变,还将有巨大的收益。
可需要管理建设的地方,从两座山头,变成了整个县城的六处地点,这里面前期的投入和成本,都将是翻了好几倍的,以褚家的财力,势必是要将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一旦不成,那便是倾家荡产。
诱惑很大,可风险也很大。
见褚义夫妻二人犹豫,辛县令即使心中希望此事尽快定下,却也没有催促,反倒是曹县尉,他深知此事对辛县令,乃至整个县衙的大小官员都十分重要,晋北王的建别院一事儿若是处理不好,别说是任期满后的评分了,搞不好他们的小命都会不保。
于是便想为此事再添一些筹码,忙起身附在辛县令耳边嘀咕了几句,见辛县令颔首允诺,这才对褚义两人道:“褚老板若是同意,今后县衙义庄所需要的棺材,也可从褚老板家的铺子进购,你看如何?”
褚义闻言起身行礼道:“大人,此事实在是有些出乎草民的预料,能不能容草民归家商量一二,再做定夺?”
辛县令闻言道:“那好,本官便给你两日的时间,后日下值前,你家若是同意便来衙门找本官便是。”
“多谢大人。”
小两口带着有些激动的心情出了书房,等在门外的丁安见状忙走上前:“表兄,表嫂出来了,我带你们出去。”
小两口忙跟了上去,这事儿毕竟和县衙相关,若想找个人商量,丁安自然是不二的人选,只是眼下的地点并不适合,褚义轻声道:“妹婿今儿下了值,可有时间?和表妹到家里吃晚饭吧。”
丁安闻言也不多问,点点头应了下来。
小两口回到长青街的时候,褚三叔正坐在铺子门边,不断朝街上张望,瞧见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总算松了口气。
“咋样?县令大人叫你俩过去到底是啥事儿啊?我这在家都快急死了。”
沈鹿竹忙上前安抚道:“只是商量了点事情,三叔别急,咱们去堂屋说。”
商量事情?
县令大人能和自家商量什么事情?
褚三叔很是不解,可见小两口这神色,想来应该不是啥不好的事儿,也知晓眼下不是什么好的说话的地方,点点头,任由褚义推着轮椅,朝后院走去。
丁安下了值,先是回大安胡同接了妻子和孩子,随后便一家子来了褚家东院,人到时,饭菜已经做好,只等着人齐后上桌了。
吃着饭,几人聊起了白天在县衙里的事儿:“我当时在书房外,隐隐约约也猜到兴许是和忘忧山迁坟一事儿有关,只是没想到几位大人原来是想借表兄之手,将整个县城的由来已久的问题给一并解决掉,表兄、表嫂叫我来,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沈鹿竹放下手中的碗筷道:“这事儿对家里来说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是一下子把原来的打算提高了好几倍,投入太大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万一要是这事儿推行不下去,只怕……”
丁安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略压低了嗓音道:“几位大人既然决定要和表兄表嫂合作,想必也是说了不少旁人不知道的内情了,那我便多说几句,其实这事儿表兄、表嫂,若是多琢磨几天,想来也是能想个通透的。
忘忧山上迁坟这事儿,是不能明着说是为了建别院的,可若是衙门要整顿全县城的乱葬问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再者这也的确是一件,于百姓,于政绩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儿,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几位大人也势必会将它推进下去的。”
小两口点了点头,丁安说的他们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这事儿可以说是势在必行,不得不为之。
晋北王的别院若是修建不顺利,或是因为修建别院迁坟一事儿,惹得百姓有怨言,那便会招来祸事,可若是将整个县城乱葬的事情一并解决了,那这就是个巨大的政绩,这避祸谋利的事儿,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推进下去的了。
得了丁安这话,小两口感激的同时,心中也是大定:“这事儿多亏了妹婿,不然我俩还不知要琢磨多久才能想透这里面的关系。”
丁安闻言自是连连摆手,称自己不过是知道些内情罢了,随即又提醒道:“若是表兄决定应下此事了,那我还得再提醒一句,此事有关县衙,虽说投入很大,可表兄、表嫂最好还是只自己一家做就好,不要再找他人合作。”
这道理很简单,事关衙门的事儿,自是知晓内情的人越少越好,合作的人多了,衙门那边的麻烦事儿或许也会变多,小两口自是点头应下。
小两口夜间盘算了下家中如今的资产,好在这几年生意一直还算不错,欠缺的应该不多,实在不成卖上几处耕地,或是到沈家、林庭那边,暂时借上一些也是可以的。
褚义第二日便独自去了趟衙门,和辛县令敲定了双方合作,在行安县主城,试点推行墓地集中管理一事。
事关整个县城,辛县令自然不能独断专行,此事还需上报至知府大人处,得了首肯,才能正式开工。
县衙里这么重要的大事儿,就是丁安也是因为和褚家的关系,才能够知晓的,就更不用说褚仁这个算不得官的市啬夫了。
况且眼下,就算真叫褚仁得了什么消息想来也是无暇顾及了,此时的褚阿爷家,正被闹得头疼得紧呢。
褚仁和王氏,甚至是整个褚家,原本对与刘氏和离一事儿,是势在必得的,觉得刘氏不过是个农家女,家境又十分一般,即使一时间接受不了和离的事儿,刘家也会因为那些银钱,认了这事儿的。
可不曾想,这刘氏悄悄递了口信儿回村里不说,刘家不仅自家全都来了县城,还直接从族里带了十多个族人来,直奔临安街上褚阿爷家的宅院,誓要为刘氏讨回个公道。
刘家人闹上门这事儿,虽说这么多人有些出乎了褚仁的预料,可倒没有多大意外,叮嘱过王氏早些用银钱打发了,自己便打算出门上值。
可刘家人是有备而来的,哪里会让褚仁出了这院子,几个婶子大娘,直接将人拦了下来。
“姓褚的你休想离开半步,我们今儿是来给刘家闺女儿讨说法来的,她嫁进你们家四年,生儿育女孝敬公婆的,你们家做啥要跟她和离?”
说话这人,是刘家同族的一个婶子,瞧着就是个吵架扯皮的能手,不过她来之前得了刘家人的嘱咐,眼下还不能把事情闹大,是以说话还刻意压低了些嗓音。
褚仁朝王氏使了个眼色,随后道:“这种事情又怎么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谈及,再者家弟婚事自是有家中长辈和刘家长辈相商,哪里轮得上他人插言,我还要到衙门上值,就不陪各位了。”
褚仁这话,虽有暗讽那族人婶子多管闲事之意,可主要还是想说这事儿叫刘家人找王氏去谈,不要拦着自己。
不曾想那大娘却仿佛只听出了褚仁的讽刺,更加拦着他不肯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