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最近一直在帮丁安忙活着,修缮丁家宅院的事儿,沈鹿竹今儿难得没有出门,正在院子里看着正正和狸花玩,就见高同山领着孙大娘,和抱着不少布料的伙计走了进来,忙起身迎来过去。
“大娘怎么这时候来了,正正快喊人。”
“阿奶。”
孙大娘谢过带她进来的高同山,随后道:“哎,正正可真乖,也不知道我家那臭小子,啥时候能成亲,再给我生个这么可人的大孙子。”
“大娘这不很快就要过去了,到时候您亲自过去督促着,不就快了,大娘拿这些布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的?”
孙大娘拍了下巴掌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闲聊,倒是把正事儿给忘了,鹿竹啊,快给了我找处地方,好叫伙计把这些布料放下,老头子那边自己顾着铺子呢,怕是忙不过来。”
沈鹿竹闻言忙指了指院子里树下用来乘凉的桌椅,帮着伙计把布料放下后,才出言问道:“这些布料,大娘是打算做什么?”
“我和老头子不是打算要去投奔儿子了嘛,家里这宅院和铺子得在我们走之前卖掉,铺子里这些布料也得抓紧处理了,不过这些都是些顶好的,我舍不得低价卖了,还不如送给你们了。”
沈鹿竹连忙推拒道:“这可不成,我哪能白拿大娘这么些上好的布料,得按原价给钱才成。”
孙大娘拦下了正欲回房取荷包的沈鹿竹,劝道:“你啊就听大娘的,我说送你就是送你的,自打你们搬来和我做邻居,我这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心,你们一家平日里没少照顾我们两个老的,过年过节都惦记着我们,我跟老头子心里有数,这点布料算什么,你不收下,大娘可是要生气的。”
话说到这份上,沈鹿竹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多谢大娘的好意了,大娘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可定下了日子?到时我也好去送一送。”
“你前阵子不是跟我说,蒋娟下个月初八要和丁捕头成亲了嘛,那闺女儿人不错,我想着怎么着也要吃了她的喜酒再走,正好也和女儿女婿一家,再过次端午。”
孙大娘说到这,难免有些伤感,要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故土,去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这一走,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瞧瞧,何时才能再见到自家女儿和外孙。
沈鹿竹忙宽慰道:“您儿子这般有出息,说不定过几年还能衣锦还乡,到咱这宁川府来做官呢,到时不就又一家团圆了,就算不回来咱们这,您女儿女婿那么孝顺,家里条件又不错,过几年等孩子再大些,定回去看望的,马上就要去和儿子团圆的,大娘该开心才是。”
“你说得没错,咱们不提那些不开心的,我今儿来除了给你送这些布料外,还是想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当初买这宅院的时候,可是找了伢行?”
沈鹿竹闻言问道:“自是找了的,大娘可是想打听伢行卖宅院的事儿?”
孙大娘点点头道:“就是这事儿,我家老头子前阵子也找了伢行,可这么长时间,只带来了两个看铺面的,之后又都不了了之了,我就想着问问你们,可有哪家靠谱些的伢行介绍给我们,不然就怕到时候都准备要走了,还得留下个烂摊子丢给女儿女婿处理。”
“我家当时确实找了好几家伢行,帮着打听买宅院的事儿,不过这些事儿都是褚义忙活儿的,具体哪家好些,等他晌午回来了,我帮大娘您问问可成?”
孙大娘笑着拍了拍沈鹿竹的手:“这有什么不成的,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说是着急买宅子,其实那伢行真带着人来的时候,我这心里还有些不好受,这宅院从我嫁过来,就一直住着,两个孩子都是在这出生的,闺女儿在这出嫁,儿子从这出发去赶考。
如今要卖掉,总想着买了它去的能不能善待它,想着这铺子关掉了,想着在我家做绣活儿的那些人要怎么办,老头子总说我想得太多,自寻烦恼。
瞧我,说了不提不提,转眼就又说起来了,鹿竹你忙着,我那还有些活儿没做完呢,就先不和你聊了。”
“我送您。”
褚义是赶在午饭前回来的,彼时沈鹿竹正在灶房里做菜,褚义和自家胖儿子亲近了会儿,就来到灶房帮忙。
“阿竹你歇会儿,还有什么没弄呢,我来就好。”
沈鹿竹将刚出锅的炒青菜,分出一些盛进食盒里,瞧了眼褚义笑了笑道:“没什么需要忙的了,最后一个芦笋鸡汤再焖一小会儿就好。”
褚义左右看了看,见确实没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便搬了一旁的板凳过来,坐在灶坑前添柴,顺便陪妻子闲聊。
“对了,孙大娘今儿上午送了不少布料过来,说是舍不得低价处理了,索性送给咱们,我想着该送些什么做回礼比较好?”
褚义想了想道:“不如多准备着不易坏的吃食,阿竹之前做过的肉脯和风干肠都不错,孙家眼看着就要搬走了,送别的到时候怕都不方便。”
沈鹿竹点点头道:“风干肠怕是时间不够了,不过倒是能做些肉脯和肉干,对了孙大娘还托我问问你,哪家伢行靠谱些,他家之前找的伢行,这么久了才带了两家过来,老两口有些着急。”
“其实除了个别老板黑心的,那些伢行都差不多,孙家的宅院比咱们西院或是东院都大,却又比一处正经宅院小上不少,小买卖用不上,大买卖不够用,除非价格压到很低,不然怕是短时间内不好出手。”
沈鹿竹闻言叹了口气,手里的铲子轻轻搅动着锅里的鸡汤,想了会儿道:“褚义,要不咱们把隔壁买下来?”
小两口如今手里有些闲钱,过年时就曾考虑过,要不要买些田地或者是宅院,就当作是投资了,只是过完年回来后就一直在忙着,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如今听沈鹿竹提起,褚义倒是没什么异议,只是这铺面买到手了,总要做些什么才好:“若是买下来了,阿竹可想好了要做些什么?”
“倒是有个想法,上午的时候,听孙大娘嘀咕,说不知道若是他家布庄不开了,像表妹还有林姑娘他们这些,在布庄做绣活儿的人该如何,我就琢磨着,咱们是不是能开个寿衣铺子?”
见妻子掀开了锅盖,褚义起身拿过一旁的汤盆和食盒,边分装炖好的芦笋和鸡,边继续闲聊道:“寿衣铺子?倒是和咱家如今的买卖相关,阿竹是打算把眼下在孙家做绣活儿的都请回来?”
“那倒不曾,咱们哪有精力顾得上那么多人啊,原来不是和表妹说好了,等咱们纸扎作坊开工了,就请表妹去那边帮咱们忙活儿的嘛,可如今林大哥已经安排了两名管事过来,表妹若是再过去,我怕她不自在,要是再开个寿衣铺子,以表妹的手艺倒是正合适。”
褚义点了点头,妻子考虑得没错,林庭派来的两位管事,一个主管作坊的账目和采买,另一个主管工人和纸扎的加工,做纸扎和做纸钱又有些许不同,是个更耗力气的活儿,普通工人的活儿自然是不适合蒋娟的,可作坊又确实不需要三个管事,蒋娟若是知晓了,怕是也不会同意。
“确实是个好法子。”
沈鹿竹笑了笑,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还有个更重要的,咱们原本不是商量了,想用手里的闲钱再置办些家产的,可我觉得置办田地和普通宅院再租赁出去,没有置办个铺面做些买卖回报大些,阿礼和秀秀如今年纪都大了起来,说不定哪天就碰都了心意的姑娘小伙,总要盘算着给他们多攒些聘礼和嫁妆的。”
褚义盖好上食盒的盖子,见沈鹿竹已经洗刷干净锅灶,便顺手拿了一旁的帕子给妻子擦手:“谢谢我家阿竹。”
沈鹿竹闻言脸上笑意更胜,提步往前凑了凑,额头抵在褚义的肩膀上,歪头看着褚义,调侃道:“怎么谢,当牛做马的那种吗,还是要以身相许?”
褚义挑了挑眉道:“这辈子当牛做马,下辈子以身相许如何?”
沈鹿竹抬起头来,用手摸着下巴,故意做出一副傲娇的样子:“下辈子要不要再嫁给你,我可要好好考虑一下才成。”
“不然换我嫁给阿竹?”
沈鹿竹举起双手捧着褚义的脸,就是一顿揉搓:“那你记得下辈子要长得漂亮些。”
“好。”
瞧着褚义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沈鹿竹有些哭笑不得道:“好什么好,怎么说什么你都好啊,不和你闹了,得去给阿礼送饭了,不然一会儿该晚了。”
褚义伸手先一步将食盒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拉起沈鹿竹的手道:“我和你一起。”
小两口手拉着手,刚从灶房出来,就碰见了正在院中照看正正的褚秀秀:“秀秀,我跟你堂兄去给阿礼和梁先生送午饭,叫长山长水过来帮着把饭菜端去堂屋,等下好开饭。”
褚秀秀闻言忙站起身,伸手欲接过褚义手里的食盒:“堂嫂和堂兄在家歇一会儿吧,我去给堂弟送饭就成。”
“没事儿,路又不远,我们很快就回来。”
小两口边走边聊,一路来到梁怀仁入住的悦来客栈,正在柜台后忙着的店家抬头见是沈鹿竹,忙打招呼道:“呦,褚老板和老板娘来给弟弟和梁先生送饭了,二位正在楼上房间呢,叫小二连着茶水一同给送上去?”
“那就有劳邓老板了。”
邓老板笑着回道:“客气什么,小二,去给楼上天字二号房的梁先生送饭。”
小二应了声,刚接过褚义手里的食盒,就见后院有人急匆匆地掀了帘子出来:“我来,我来。”
小两口闻声望去,就见客栈邓老板的小儿子邓南浔跑了过来,瞧见褚义两口子愣了愣,随后不知是紧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身旁的衣摆,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道:“原来是褚老板和老板娘,近来可好?”
邓老板拍了下自家小儿子的后脑勺道:“乱排辈,褚老板也是你叫的,叫叔。”
邓南浔有些不愿道:“褚老板夫妻年轻得很,阿爹你才是乱排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