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一早,小两口吃过早饭,瞧着到了平日里左右街坊开门的时辰,就带着昨儿准备好的糕点干果和特地单独准备给孙大娘老两口的年货出了门。
孙大娘刚和老伴儿开了自家铺子,就见小两口提着东西登了门:“咋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啥事儿要帮忙?”
褚义把东西帮着拿进了铺子后院,沈鹿竹把手里单独装着的糕点干果递给孙大娘,笑着道:“没啥事儿大娘,就是我家打算今儿就回村里了,这不给街坊们送些年货,这些糕点是昨儿在东街的集市上买的,您一会儿不忙的时候尝尝味道如何。”
孙大娘笑着接过包裹:“你说说你俩买这些东西做啥,昨儿下午老头子还嘀咕着来着,怎么没见你家开门,你三叔也没过来找他下棋,原来是要回去过年了,早些回去也好,家里面估计还有的收拾呢。对了,你们一家子打算啥时候回来,县里年年正月十五的时候,会有元宵灯会,年轻人都爱去凑个热闹,你们要是回来得早,兴许还能赶上。”
“隔壁堂爷爷一家对我们一直很照顾,每次知道我们要回去都把家里给提前收拾出来,这次正好比计划提前了一日,就想着早些回去,也省着麻烦他们。回来的日子还没定下,许久没回去,可能要多待几日,不过元宵节的灯会确实是不错,我们在村里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一年还特地赶着牛车过来瞧的。对了今儿怎么是您跟大爷开的门,铺子里的伙计呢,可是送货去了?”
孙大娘解释道:“没有,他家里也不在这边的,今儿起就给他放假了,也好买买东西回去过年,左右我们这铺子今儿也是最后一天,明儿收拾收拾,买些年货就在后院安心过年了,就我们两个倒也省事儿。”
老两口家里的情况,小两口从褚三叔嘴里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老两口这辈子只生养了一儿一女,闺女儿大些,早些年嫁给了县城里的一户人家,小儿子书读得不错,经过几届科举,一路跌跌撞撞考进了京城的殿试,虽只取了个同进士出身,却也是难得的优秀了。
孙大娘本想着这下儿子总算是可以衣锦还乡了,可谁想他竟谋得了京城下辖一个县城里的小官职,彻底步入了官场,孙家儿郎也想将爹娘接到身边去的,可奈何他官职太小俸禄也不高,自己都是勉强度日,实在没能力将爹娘安顿在京城,哪怕只是京城下辖的一个小县城,所以只能拼了命地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将爹娘接到身边。
也正是知道这些,小两口才特地多买了不少年货送来孙家布庄,也省着老两口自己去买,搬搬抬抬的多有不便。
从布庄出来,小两口刚打算进周老大的包子铺,就见两个乞丐打扮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正望着铺子门前散发着阵阵香气的笼屉咽口水,两个男孩一大一小,长得很像瞧着该是兄弟两个。
褚义看着这兄弟俩不知为何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和褚礼,不过至少他和褚礼还算是幸运。褚义上前买了十个肉包子,随后连同身上剩下的所有铜板,一起都递给了看似更年长的那个。
两个男孩连忙拼命鞠躬道谢,褚义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照顾好你弟弟。”
给街坊邻里们送过了年礼,褚义又去车行租了两辆马车回来,自家的牛车如今留在村里拉货,蒋全并不知道他们今日便要回去,自然也来不及接他们,再者寒冬腊月的,一家老小坐着没有遮挡的牛车实在遭罪了些,马车虽贵些,却能遮风挡雪,铺上厚被褥再点上暖炉,不知要比牛车舒服多少倍。
马车的速度确实要比牛车快上不少,也或许是也有车夫着急回县城继续拉活儿的原因,还不到半上午,两辆马车就停在了褚家老宅院门前。
老宅门前的纸钱铺子眼下正开着,铺子里还有不少乡亲们正在买纸钱,听见屋外似乎传来了马匹的嘶叫声,便有人按捺不住推开门出来瞧了瞧,不瞧还好,一瞧更是惊讶不已,褚家的竟然坐着马车回来了!
要知道当初褚家买了牛车的事儿,在村里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更何况这半年来,褚家虽然人不在,可动静却不小,动不动就从后院的作坊里几车几车的往县里送纸钱,村里人私下里都说,褚家这次是彻底发达了,那镇上的铺子怕是也没这般卖纸钱的啊。
如今见上次中秋还是坐着牛车回来的褚家人,这次居然坐着两辆马车回来,似是证实了众人的猜想,哪有不惊讶激动的。
“褚平,快出来,快出来!你家隔壁的回来了,褚义他们一家子回来了!”
褚平在铺子里正忙得热火朝天,猛地听见有人喊自己,正愣着就听说是堂兄一家回来了,哪还顾得上卖货,忙和元霜从铺子里跑了出来。
“堂叔,堂兄堂嫂,你们咋今儿就回来了,蒋全不是说明儿个去县里接你们吗?”
褚三叔笑得很是开心:“阿义他们小两口,昨儿个就把铺子里存的纸钱全都卖光了,我们待在那边也没啥事儿,这不就赶忙回来了。”
褚平一听褚三叔的话,瞪大了眼睛看向褚义求证:“卖完了?小年前运去那么多呢,昨儿就都卖完了?”
褚义看着堂弟那傻样笑了笑,拍着他肩膀道:“先帮我把车卸了,回头再说。”
说话的功夫,沈鹿竹和元霜已经把在马车昏昏欲睡的正正,抱去了隔壁堂爷爷家,和褚平家的那对双胞胎一起托给于老太太和钱氏照顾。
堂叔和堂爷爷得知隔壁院子的提前回来了,也赶忙披上外衣,来到大门外。小辈们这边把车上的东西搬进院子,褚三叔和堂叔、堂爷爷就待在院门外和一众瞧热闹的乡亲们闲聊。
“褚家的,这马车是你们在县城里买的?”
褚三叔摇摇头:“不是,是阿义在县城的车行租的,他说冬天做牛车怕我们遭罪,就租了两辆马车。”
问话的大娘“哦”了声,随后朝身旁的人撇撇嘴道:“我就说嘛,你们听见了吧,这马车压根就不是他们褚家的,是租来的,有啥好稀奇的。”
褚三叔自然也瞧见了对方那颇有意味的表情,顿时心里不怎么是滋味,他虽平日里是个不愿与人争抢的性子,可也不是没脾气:“方家嫂子,听你这意思你家是买马车了?”
方家的被褚三叔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答道:“我家上哪买那死贵的东西去。”
褚三叔这才道:“哦,还以为你是自家有马车见惯了,才瞧不上我们这租来的呢。”
堂叔也附和道:“买啥买,她家连牛车都没钱买呢,还瞧不上马车。我说方家的,你要是不会唠嗑就闭嘴,再阴阳怪气的,就跟我家老太太唠唠去。”
方家婶子虽不信褚家的因为这点事儿,真把老太太叫出来,可到底心里还是忌惮于老太太的威名,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的,车子停在大道上不就是显摆的,又不是自家买的,还不叫人说了。”
原本今儿挺高兴的,褚三叔本不想多说什么,可对方却没完没了的,他们假阿义和鹿竹就是有出息,别说他们今儿压根也没显摆了,就是显摆显摆又怎么了。
遂回怼道:“你倒是想显摆,也得有算啊!”
说罢便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方家嫂子,扭头和旁人继续聊着:“我啊真是托了阿义他们小两口的福了,他们俩真是又孝顺又能干,以前哪想过我这辈子还能有机会搬去县城里住啊,你们不知道一开始说要去县里卖我们家纸钱的时候,我这心里还有些打鼓来着,想着咱这东西村里卖卖好像还行,去县城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结果你们瞧瞧,小年前雇了车队拉过去那么多纸元宝,昨儿个上午就啥都不剩了。”
堂叔也道:“可不,刚鹿竹和小霜抱着正正进屋的时候,我还纳闷呢,不是说明儿才回来的,合着这买卖做得这般好,提前就卖完了。”
堂爷爷点点头:“都是好孩子,阿义他们是咱老褚家,这辈里最出息的两个!”
旁人也跟着夸了起来:“可不嘛,你们褚家这两个成了家的儿郎都不错,褚平如今接了这纸钱铺子,不也打理的有模有样的,我看那褚礼以后也定是错不了。”
村里人一听这话儿,刚想提醒一句,大家伙儿是不是忘了点啥,褚家还有个出息的呢,村里这些年唯一的一个秀才公,不也是他们褚家的。
可话都到了嘴边了,想想还是咽了回去,心道算了,那糟心的一家子不提也罢,心黑成那样,别说现在是秀才了,就是以后真中了举,当了官,怕也是个给祖宗抹黑的贪官污吏。
好几个月没回村里,褚三叔几个和村里人在院门外聊了许久,除了个别几个因心生嫉妒而脸色不好的,倒也算得上是和谐愉悦,宾主尽欢。
卸完车,又付了马车钱,褚义便撵了褚平和元霜回去继续看顾谱子,小两口正打算带着弟弟妹妹收拾下家里的时候,就发现自家灶房堆放了不少东西,腌好的腊肉酸菜、养在水缸里的几尾大鱼,处理好的猪腿还有熬好的猪油,灶台一侧的粮缸里,也倒上了新米新面。
屋里也是一副被仔细打扫过了的样子,小两口到铺子里一问褚平,果然都是各家前几日送来的年货,宅院是钱氏和已经停了作坊,闲了下来的赵家兄弟收拾的。
不用收拾宅院,小两口便赶在午饭前的功夫,把买回来的年货都整理了出来,趁着中午到隔壁吃中饭的功夫,大包小裹地提进了褚平家。
小两口除了买了不少新鲜吃食带回来,还给各家长辈都买了套成衣,钱氏和于老太太埋怨道:“诶呦,自家有的是衣裳穿,买这些做什么,大老远的还得经管它。”
“原本是想买些上好的布料自己做的,可前阵子铺子里实在是有些忙,就买了成衣,堂爷爷堂奶奶,还有堂叔堂婶可不准嫌弃。还有这些布料,摸着都特别软,是挑给欢欢喜喜兄妹俩的,不过就得小霜回头自己做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