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那些纸钱铺子的老板,原本就是中意褚记纸元宝的更多,可褚家不卖他们也没有旁的法子,如今一接到消息,虽都有些一丝存疑,褚家的老板不是说过他们家作坊小,做不过来嘛。
可第二天还是都早早地跑去了长青街的褚记丧葬,这万一要是真的,去晚了自家不就进不到货了!
这些老板们因为后来都跑去了杨家进货铜钱烧纸,有些再次登了褚家铺子的大门,还有些不好意思。
王老板搔了搔头,当初他是第一个在褚家进货的,也是第一个倒戈去了杨家的,见褚家竟然这般守诺,能批发纸元宝了就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己,心底莫名生出了些羞愧,看向刚开了铺子的褚义问道:“褚老板,昨儿真是你给我递的口信儿?”
褚义如实道:“是我,家里作坊现在不用做铜钱烧纸了,正好就都转做纸元宝了,昨儿个第一批刚出来,就通知了大家,批发价三文半一个,二百个起批。”
众人都知道褚家的作坊是因为什么,才不再做铜钱烧纸的,一时间虽对这纸元宝的进价有些疑问,可却面面相觑地不知怎么开口。
沈鹿竹瞧在眼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各位老板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这纸元宝的价格是不是能再低点,你们自己不是卖五文钱一个,你家那个什么会员还四十文十个,三文半的进价,我们这利润属实是有点低了,也没什么竞争力啊。”
沈鹿竹笑着解释道:“老板你也说了,我家才卖五文钱一个,这纸元宝一看这卖相也知道造价不会便宜,一个一文半的利润,已经是能给大家最多的了。再者这纸元宝少有一个两个这般买的,大多都是五个十个的买,一个利润看似不多,可数量一多这利润可是比铜钱烧纸大得多。”
褚义淡淡补充道:“各位老板要是觉得不合适,就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我家作坊小,这次做出来的也不多,各位要是都拿货,怕是还有些不够呢。”
王老板一向最是经不住鼓动和诱惑的,一听小两口这话儿,赶忙凑到柜台前:“我要,我要,褚老板先给我二百个,啊,不不不,还是给我四百个吧!”
“那我也先要二百个吧,先卖着看看。”
“我也来二百个看看。”
褚义回应道:“成呢,几位老板是一会儿直接带走,还是啥时候吩咐人来取货?”
“我带了伙计来,直接带走就成。”
有人急忙从褚家订了货,也有人或是觉得利润有些小,没什么赚头,或是想着杨家那边搞不好过个几天又有更便宜的了,便打算再观望观望,不过小两口第一天的成绩还是非常喜人的,不到下午关铺子,库房里的纸元宝就直接少了近七成。
小两口盘算着,眼下刚过了寒衣节,纸钱买卖怎么着也要到了小年前后才会再进入旺季,这些批发了纸元宝的铺子,总要些时间才能将买走的纸元宝都卖掉,自家手里剩下的这些,卖到腊月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杨家是在几日后,从进货的别家铺子老板那里,才知道褚家已经开始批发纸元宝了,并且卖得还不错,杨家老爷子为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合着是早就盘算好了,不批发铜钱烧纸人家改批发纸元宝了,你们还说是认怂了,怂个屁,人家是压根就没把我杨家当回事儿!”
杨老爷子在家里只手遮天惯了,他若是动了真怒,就连最混不吝的老三杨方胜,都得像个鹌鹑似的老实低头听训,更不用说一向更老实些的杨方文,还有小心思更多的杨方武了。
可杨家老爷子的怒气,又哪是安静听训就能散去的,骂过了自家儿子,又把作坊的管事找来挨批:“一群废物,不过是个折纸的玩意儿,照着抄做了两个多月连一个都没整出来,你这管事是干啥吃的?”
杨家作坊工人的流动性有些大,这管事虽只做了两三年,但却也算得上是老人了,自然了解杨老爷子的脾气,只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认真听骂的样子,时不时地点头认错。
到底是近古稀的年纪,骂了几句便有些气喘,杨老爷子顺了顺气道:“作坊的工人全都扣一个月的工钱,年底前要再弄不出来,你这个管事就别干了!”
管事一听要扣工钱,瞬间抬起了头:“老爷子,这个月的收入可是照往月翻了翻的,工人们都等着这个月的工钱呢,没有奖励就算了,咋能还扣大家伙儿工钱?”
杨方武也轻声劝道:“阿爹,您老还在气头上,这事儿还是回头您消了气再说吧。”
杨家老爷子顺手就将桌边的茶碗砸了过去:“你们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不能干就都给我滚!”
天气越来越冷了,沈鹿竹盘算着到孙大娘的布庄买几套成衣,给家里的老老少少,这日便趁着铺子不忙,带着褚秀秀去了隔壁布庄。
孙家的铺子虽说是布庄,可也经营着成衣的买卖,铺子是做过改造的,一半的面积被盖成了铺面,一侧摆着各色布料,另一侧就挂着各式各样的成衣。
沈鹿竹和秀秀给家里每个人都各挑了两身衣裳,可唯独到了正正这犯了难,别说孙大娘这儿了,就是整个县城里卖这么小孩子成衣的铺子,也是少见得很。
没有的卖,沈鹿竹便只能转头去另一边挑些细软的布料,打算自己给胖儿子做,只是如今正正小朋友越发的不好糊弄了,回去若是瞧见旁人都有新衣裳,单就自己没有,怕是要闹小脾气了。
孙大娘见沈鹿竹若有所思,还以为她是在犯愁自己做衣裳的事儿,便给出了个主意:“别说咱们家这布庄了,就是成衣铺子里卖得也少,不过鹿竹你要是犯愁做衣裳的事儿,我倒是有个法子。给我送成衣的女工里,有个手艺特别好的,你要是信得着,我就把她叫来,价钱方面,我也能和她再商量一下。”
“我自是信得过大娘的,只是那女工手法可快?”
“快是挺快的,只是那人接活不是特别多,这样我下午叫伙计去取货的时候顺道跑一趟,问问她的想法。”
沈鹿竹笑着道谢:“那就麻烦大娘了。”
“麻烦啥,你这么支持我家买卖,我还没道谢呢!”
本以为当天下午,也就能得个准信儿,哪成想人正在铺子里和褚义闲聊呢,就见孙大娘来找人了:“鹿竹你这会儿可有功夫?那人来了,眼下正在我家铺子里,把正正也抱上吧,要是谈妥了,就直接把尺寸量好。”
沈鹿竹牵着正正跨进布庄大门的时候,属实是没想到,居然能在里面见到一个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
“鹿竹?”
“林姑娘!”
林秋怡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孙家的布庄里再见到沈鹿竹,当初正正满月时她从靠山村离开后,先是去了镇上住了几日,后来听人说当地的县令是个难得的好官,深思熟虑后便又辗转搬来了县城,想着既然县令是个好官,那她住得离县衙近些,该是更安全些才对。
她原本是想着自己做些小买卖的,可县城里铺子和宅院的价格显然超出了她的预算,又想着孤身一人做买卖到底还是危险些,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林秋怡身上虽有些银钱,可到底不想坐吃山空,最后便找了这么个做成衣的活儿。
两个人乍一见面都很意外,都没想到对方既然也搬来了县城,站在孙家铺子里就聊起了各自的近况,和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情。
得知褚家就在布庄的隔壁开了铺子,林秋怡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我就租住在县衙后街的一处小院子里,没想到竟离得这般近。也怪我平日里和旁人接触得少,就连接了这做成衣的活儿,孙大娘也体恤我一个女子独居,经常都是叫铺子里的伙计小哥,顺道就去我那把衣裳取回来的,要不然你们开铺子,我说什么也得来瞧瞧的。”
林秋怡很是庆幸,她为了感谢孙大娘对自己的照顾,一听说是和对方交好的邻居想要找自己做衣裳,当即就赶了过来。
孙大娘也觉得这事儿神奇得很,笑眯眯地道:“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是老相识。”
“这事儿还得谢谢大娘呢,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褚家也搬来了县城。”
“你们既然认识,那我就不跟着掺和了,你们自己聊,有事就叫我。”
“成呢,多谢大娘了。”
沈鹿竹把林秋怡领去了自家院子,褚家众人对此也很是意外,还留了她在家里用晚饭,叮嘱她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他们。
正正的衣裳,自然也有了着落,只是林秋怡坚持不可收钱,还要将孙大娘那边的布料钱一并付了,说是就当作是她提前送给正正的新年礼物。
小两口自是不肯:“这怎么行,你如今是靠着这门手艺挣钱的,我们怎么能占这种便宜。”
“这算哪门子占便宜,和当初你们对我的照顾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
说到这个沈鹿竹猛地想起件事儿:“你还说呢,当初你走时为何要在正正被子下留了房契和地契,你一个人在外,最重要的就是多留些银钱傍身,给我们做什么。”
褚义此时也将方才他提前回房找出来的,褚大伯家的房契的契,交由妻子还给林秋怡。
林秋怡是万万不肯收回的:“这宅院和田地,我买的时候压了许多的价,并没花费多少银钱。你们一家救了我的命,总该让我做些什么表达谢意的,再说你们家的事儿我也有所耳闻,这些东西就合该是你们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