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了宅院和铺子,接下来的日子,小两口便愈发的忙了,首先的考虑的便是县城里那两处铺子该如何布置修缮。
县城里的东院是个标准的两进宅院,像门房、前院、垂花门还有耳房这些都有配置,这些一般都是大户人家,留给家里奴仆居住的地方,一看便知这鲁家原本的家境应是相当不错的。
可褚家虽说如今日子也过得不错,可也不至于搬去了县里就要奴仆成群地伺候着,每月的工钱都是两说,家里要是突然多了不少人,兴许也都会不适应,是以这些门房一类的地方,对褚家来说就是个大大的浪费。
“垂花门前面近三成的面积,咱们家怕是都用不上,空着实在有些可惜,我想着要不要把门房打通,建成个铺子,那个小前院见两处仓房倒是不错。”
褚义听妻子的计划,有些不解:“再建一处铺子?”
“嗯,我想着这样东西两院咱们就算有两处铺子了,纸钱买卖需要的铺子面积不大,在东院这边改建的铺子就可以了,西院那处更大些的铺面,以后还可以做些旁的买卖,就算不做咱们将它租出去也是个进项。”
其实沈鹿竹原本设想的是,把西院的铺面开成个棺材铺,她知道褚义是喜欢木匠活,也喜欢做棺材的,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爱好变成工作的,她想着若是今后褚义想做,那便做,若是不想就像她说的那般,租出去或是做些旁的也是成的,这才没将到了嘴边的话,换了个说法。
褚义点点头:“成,那地方空着也是空着,能利用上也好,反正内院的宅子都要重新修缮一下,一起改了倒也方便,西院倒是不用大动了,之前鲁家就改动过,没了那些一进二进的花样,铺子内院还有宅子都够大,只修缮一下就好。”
“要不要在东西院之间的墙上开个门,以后自家进出也方便些,若是以后租出去了,咱们就锁上它,倒也不费什么事儿。”
“好,听阿竹的。”
十日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刚刚好够小两口规划好两处宅院各自需要改动的地方,十日一到,褚义便又去了县城一趟,查看好了两处宅院,就直接换上了自带的心锁,这还是褚义前几日托村里的铁匠新做的。
随后便是开始打听县城附近的施工队,眼下虽正是寒冬,室外的泥瓦活都做不了,可褚家东院几处房屋的改动也不小,便想趁着年前,先雇人把自家人住的屋子修缮好。
可冬月间,早就没有施工队在集市上揽活儿了,褚义寻了两日还是没有进展,最后还是托了丁安,才找到了伙儿愿意接活儿的,褚家的新宅院总算是开始动工了。
之后褚义便开始奔波于县城和靠山村两处,忙着监工,也购置些新房需要的家具物品,前前后后忙了近一个月,直到腊月间,东院的几处房间才算是修缮完毕。
这边县城里的事儿刚刚告一段落,纸钱铺子的买卖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腊月间家家户户都要拜祖祭祀,纸钱的销量向来都是四节之中最好的那个,小两口购置宅院铺面,又改建修缮,前前后后花费了不少银钱,此时更是再做起生意来,便更加卖力了。
腊月二十左右,元宝作坊和各家铜钱烧纸的加工便停了下来,而临近年关,铺子里的买卖却愈发地红火了,不仅沈家和褚平,就连蒋娟姐弟和赵成也时不时地前来帮忙。
这日晌午,蒋娟姐弟在褚家吃过午饭后,被小两口留在了西厢休息,趁着眼下好不容易清闲的功夫,蒋娟从怀里拿出了个布包,递给了来给自己送被子的沈鹿竹。
“堂嫂,这个你收着。”
沈鹿竹下意识地伸出手,可刚一接到手便觉得这布包似乎格外压手,掀开一看,居然是十块碎银:“堂妹这是做什么?”
说罢,沈鹿竹便拉过蒋娟的手,试图将这布包还到她手上。
蒋娟死命地把双手背在身后,说什么都不肯再接回来:“堂嫂,这是十两银子,是你当初借我,给小宝瞧病的,我今儿还给你。”
沈鹿竹满脸的不认同:“之前不是说好了,这银子不用你还了,今儿怎么又来了?”
说起这十两银子,蒋娟也不是头一次试图还给沈鹿竹了,可每次都是被教训一顿,又给退了回来,今儿蒋娟是说什么都不肯再拿回去了。
“堂嫂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成不成,等我说完咱们再说这银子的事儿?”
沈鹿竹看着为了和自己拉开距离,都快退到门边了,却还背着双手的蒋娟,不免有些好笑:“成,你快别往后退了,再退怕是要出去了。”
蒋娟这才重新回到炕边坐好,一五一十地和沈鹿竹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堂嫂,那次咱们俩聊过丁大哥的事儿之后,我想了许多,想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能理出头绪……”
沈鹿竹拍了拍蒋娟的手:“这种事儿,哪是急得来的。”
谁知蒋娟却摇摇头:“所以,我前日去找了丁大哥。”
“你一个人去了县里?”
蒋娟重重地点了点头:“表嫂别担心,我这不是已经好好地回来了嘛。”
“下次再有这种事,就来家里牵牛车,叫你表兄或者蒋全送你去也好过你自己啊!”
“表嫂怎么不先问问,我找丁大哥做啥?”
蒋娟说罢也不等沈鹿竹问自己,便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我问丁大哥,他当初说想娶我,如今是不是还是这般想的?”
“那丁大哥怎么说?”
“丁大哥说,他一直都是这般想的,不曾变过。所以我就和他说,我身上有很多配不上他的地方,不想耽误了他的时间,他该找一个配得上他的姑娘。”
看着如此的蒋娟,沈鹿竹说不出的心疼:“表妹……”
“可是表嫂,丁大哥他说,他不是因为需要一个妻子,之后又刚巧遇到了我,而是因为遇到了我,才想要一个妻子的,所以如果不是我,又哪谈得上什么耽不耽误的!”
不知为何,沈鹿竹似乎瞬间读懂了蒋娟和自己说这段话的意思,蒋娟是心悦丁安的,只不过或许是性子使然,或许是王铁成的事儿给她造成了太大的打击,她很自卑,自卑到根本就不愿意相信丁安是真心待她的,所以才会一再以自己配不上对方为由推拒。
沈鹿竹只希望丁安的回答,能够让蒋娟正视自己。
“表嫂,我其实是对丁大哥有好感的,可是我不敢有一点的回应,我不相信丁大哥会心悦我,我甚至觉得或许丁大哥是为了丫丫,因为丫丫需要个阿娘,所以丁大哥需要一个妻子,而又刚好碰到了我。我明明觉得自己配不上丁大哥,可又不希望丁大哥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考虑我的,所以我才会和丁大哥说,不想耽误了他。可丁大哥说不是的,所以我……表嫂,我是不是很卑鄙?”
沈鹿竹轻轻拥住蒋娟,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怎么会,你只是有些胆小,有些怕罢了。”
蒋娟擦了下眼角的泪水,从沈鹿竹怀里抬起了头,坚定地说:“就算是很卑鄙,我也认了!表嫂,我不想错过丁大哥,我想试一试,我想变成一个配得上丁大哥的姑娘。
所以表嫂,这银子你一定要收下,就当作是我要改变的第一步,表嫂可不许拦着我。我以后要靠自己,像表嫂一样,不想总是躲在大家的身后。”
“好!那表嫂就祝你,早日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沈鹿竹原本还有好些话想说给蒋娟听,想说她很好,想告诉她不必自卑,想说要坚信哪怕不是丁安,哪怕没有另一个男人,她依然可以过得很好,所以不必纠结,也不必焦虑,无论是胆小还是坚定,只要她是她就好。
只是面对今日的蒋娟,这些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变得更好总归是件好事儿,哪怕是为了所谓的“配得上”,沈鹿竹相信,终有一日,她会明白,我生以悦我,而非困于他人。
褚家的纸钱铺子,照旧一直忙活儿到了腊月二十七,才停了买卖,趁着二十八镇上的集市和铺子都还开着,一家老小又赶着牛车去镇上置办了些年货。
糖果蜜饯、糕点干果各种吃食,还有窗花福字,对联炮竹等等,褚家年前总是很忙碌,过年的各种年货,都是能买酒买,家里人能过个富足年,也省着好不容易忙完了铺子和作坊里的活,又得不着消停的要忙活着过年。
和村里别人家不同,褚家过年的新衣,自打沈鹿竹嫁进来后,便都换成了镇上铺子里的成衣,一来料子好,做工样式也精细,二来也省了给全家做新衣的功夫。
成亲四年多,小两口如今已成了爹娘不说,褚礼也从个八岁的小孩子变成了个少年郎,褚秀秀也出落成了个大姑娘了,可在小两口面前,似乎还总像是个孩子一般,每次去镇上赶集,最开心的莫过于,自家阿嫂给自己选衣裳了。
过了年,褚秀秀便十六岁了,古代男女成亲早,村里的女子更甚,这般年纪在旁人家里,婚事早就该张罗起来了,有些早的恨不得都已经定了亲,更有甚者怕是都在准备婚事了。
不过这事儿在褚家,却压根没人着急,沈鹿竹把褚秀秀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疼,总想着她才十几岁,还没见识过更大更好的世界,不忍她过早地被柴米油盐绊住手脚。
褚三叔也不急,他只有这一个闺女儿,自然想多留在身边几年。
褚秀秀本人就更加不急了,她还有好些字都还没有会写,还有好些书都没有看过,嫁人哪有待在堂嫂身边,读书识字来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