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褚义刷了夜壶,又打了热水回房,沈鹿竹已经给自己和正正都穿好了衣裳,正在收拾炕上的被褥。
褚义刚放下手里的水盆,怀里就被妻子塞了个布包进来,轻轻挑了眉问道:“生辰礼物?”
沈鹿竹美滋滋地点点头:“嗯,快打开看看。”
布包里是一身男款月白色缎面长衫,里侧还加了层内衬,摸起来又软又暖和,此外还有一双男款的鞋袜,针脚细密平整,褚义一看就知道是妻子亲手做的。
“阿竹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从我生辰之后,每次你出门,或者不在房里的时候,我就缝几针,总算赶在九月末的时候做好了,快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八月初沈鹿竹生辰的时候,褚义送了妻子一个他亲手打造的首饰匣子,用的是上好的花梨木,带着淡淡的木质香,匣子内分了四层,全部打开后,像楼梯一般层层错落分明,匣子底部足有半个梳妆台那般大,内外都被褚义刻上了许多花纹,精致又好看。
褚义把妻子原来的那些收拾都摆在了第一层,又搜罗了不少新鲜收拾摆满了第二层,送给沈鹿竹那日还说,今后要帮她把整个匣子都摆满,等到摆满那天,便再做一个更大更新的首饰匣子给她。
沈鹿竹很喜欢这个生辰礼物,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是褚义亲手给她做的,就像他们相识最初,褚义送给她的那个桃木簪子一般,无论她后来有了多少更加贵重新奇的首饰,那个木簪子都是她最喜欢的一个。
也是从那时起,沈鹿竹便暗暗琢磨上了,该送褚义什么生辰礼物好,想到似乎自打怀了正正后,好像就没再给褚义做过衣裳了,于是便每每趁着褚义不在的时候,悄悄做起了衣裳和鞋袜。
妻子亲手做的衣裳,褚义自然是喜欢得紧,忙褪下身上的衣物,逐一上身试过:“很合身,我很喜欢,谢谢我家阿竹。”
沈鹿竹上前帮褚义整理着身上的长衫:“真帅,要不今儿就穿着吧,别换了。”
“等下还有干活,该弄脏了。”
“又没关系,脏了再洗就是,再说今儿我家阿义可是寿星,哪有让寿星干活儿的道理。”
褚义好笑地轻点妻子的额头,不再拒绝。
早饭还是过生辰的惯例,一碗沈鹿竹亲手做的,香喷喷的长寿面,外加两颗红彤彤的喜蛋。
半上午的时候,三五亲朋好友便陆续登了门,男人们在院子正中靠近堂屋的地方,架起了篝火,预备着晚些时候烤肉吃。
女人们则凑在灶房里准备起了,等下吃火锅和炙肉的食材,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便准备了个齐全,眼看着里吃饭的时辰还早,便凑在西厢和堂屋两处,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
褚三叔每每看见家里这般热闹的景象,总会下意识地暗暗和分家前做着对比,每一次看着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都觉得当初分家是个再正确不过的事儿了。
玩玩闹闹一天,大伙儿吃了炙肉和火锅,又和褚义碰过杯说了些祝寿的吉祥话,待到日暮西垂这才陆续散去。
过完了褚义的生辰,第二日褚家门前的纸钱铺子就再次忙碌了起来,寒衣节的热度一直到了十月中旬左右才算平淡了下来,也正是这时,县城里的鲁家托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他们打算十月下旬,二十五那日去找于家说理。
小两口闻言相视一笑,十月二十便是褚礼的生辰,原本他们还有些担心,怕鲁家要向于家发难的日子和褚礼的生辰撞上,如今倒是刚好错过,可以安心准备褚礼的生辰了。
自打沈鹿竹嫁进褚家开始,褚家便兴起了过生辰的习惯,原来褚阿爷老两口很是看不惯,沈鹿竹便略过他们,悄悄给褚义兄弟俩,还有三叔和秀秀过,就算不能大张旗鼓地,一碗长寿面,几颗喜蛋,外加一顿丰盛的生辰大餐总是要有的。
分了家后,没了讨人厌的唠叨和阻挠,褚家几人的生辰眼下是过得越发的隆重热闹了,不仅如此连带着隔壁堂爷爷家,还有崔家和蒋家也开始有样学样了起来。
二十五这日一大早,小两口外加一个非要跟去凑热闹的褚平,便坐着牛车出发了,鲁家前来报信儿的那人,并没提起鲁家打算什么时辰发难,小两口怕鲁家在中间耍心眼,本着赶早不赶晚的宗旨,想着到早了大不了就找那伢行再看处铺面也是成的,牛车一路驶进县城,进了城门便直冲长青街上的鲁家而去。
可就算是是这般,三人到达鲁家门前的时候,仍旧是来得有些晚了,此时鲁家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瞧热闹的,不仅如此居然还有衙门的官差在,这和沈鹿竹当初给的法子有些出入,三人不动声色地凑到了最前面,和身旁的人打听起了今儿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大娘,这是咋了,怎么还有官差在啊?可是出了案子?”
被问到的大娘扭头打量了下三人,见沈鹿竹一副妇人打扮的生面孔,开口问道:“你们瞧着面生些,小媳妇儿不是县里的吧?”
见沈鹿竹点了点头,这才解释道:“那难怪你们不知道这两家的事儿了,这两处宅院都是那老两口的,他们和租铺子的于家有矛盾都已经好长时间了,闹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还有两次进了官府,可一直也没闹出个什么名堂来,这不今儿一早又开始了。鲁家一早就跑去了衙门口,等着人家官差一上值,就嚷着说要报案,结果人跟着来了,他们又只说是想提前解了铺子的租约,叫于家搬出去。”
小两口闻言都有些不解,不明白鲁家这般操作是为何,褚平直接吐槽道:“这是哪门子的案子啊?”
“可不嘛,也不知道这鲁家的咋想的,这种事儿也要跑去衙门口报个案!”
此时被围观的鲁家老太太猛地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三人,忙拽了拽还在和官差说话的鲁阿伯,心道这三人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鲁阿伯心下也是一惊,想着自家的计划怕不是要成不了了?
他和老伴儿原本盘算着,今儿早些把这事儿给办了,意思意思走个过场就行,至于于家什么反应不重要,只要他们按照褚家的法子试过了,最后没成,便能按照他们最开始想的那样,既将自家东院卖了出去,又不影响以后西院的铺子卖个好价钱。
可又怕褚家到时以没看见为由,拒绝履行契约,就想了个把衙门的官差叫来作证的法子,想着有官差作证,褚家就没办法说自家没有好好按计划操办。
如今看来,早知道他们就不去找官差过来了,声音嚷嚷得大些,多谢街坊邻居的作证不是一样,现在为了等官差上值,时间往后拖了拖,没想到竟然把褚家的也拖来了,眼下不卖力气些,真的和于家掰扯掰扯,怕是不成了。
和老婆子使了个眼色,鲁阿伯继续同官差说道:“几位官差老爷,真不是我家诓骗你们,只是你们也知道的,这于家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我这般年纪了,实在是遭受不住,就怕这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儿,这才把几位官爷叫来的,您莫怪,莫怪!”
那官差也是被磨得没招,好在两人今儿没什么其他公务,看在鲁阿伯方才塞过来的荷包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成吧,你们有啥事儿赶紧说,我们也不能在你这待太久了!”
鲁阿伯点头应道:“是是是!于家的,咱们之间的租契眼看着就快到期了,我家不打算再租与你,你家趁早找铺子搬家吧。”
于家今儿一早起来,正准备收拾一下开铺子,就听见门外一阵砸门的声音,急急忙忙开了门,只见鲁家的带着官差站在自家门外,顿时便有些懵,都去衙门跑了两趟了,这鲁家怎么还不死心。
刘氏正准备挽起袖子,和鲁家好好掰扯掰扯,可架势都摆出来了,鲁家的却又一副很好商量的语气,问提前解约成不成。
那态度好的,就好像但凡他们说出来个“不”字,鲁家的就会立马打道回府一样。
是以原本以为鲁家今儿闹不出什么风浪的于家三口,一直抱着肩,倚在自家铺子前瞧热闹,甚至还有闲心凑在一处研究着,要是鲁家非要自家搬走,还有那么多年的租期呢,该讹他多少银子才合适。
结果猛地一听鲁阿伯说什么“租契快到期了,叫他们找铺子搬走”,刘氏差点以为自己听差了,随口问了句:“你说啥?”
许是刘氏平日里刁蛮跋扈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些,一句普通的问话,听在众人耳里却成了质问,在鲁阿伯那也似乎成了要吵架的前奏。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重复道:“我说你家赶紧找铺子搬走吧,租契眼看着就要到期了,我们家不租与你了!”
刘氏这次可下是听清楚了,瞬间嗓门拔高了好几个调门,撸起袖子指着鲁阿伯便开骂道:“你个老不死的,活糊涂了不成!脑子不清楚咋不祸害你自个儿家去,跑我家来占便宜来了!那租契签的十年,还早着呢,哪来的快到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