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母孙氏上次回村里递过消息后,想着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总要有家里人来接两个孩子一下才好,于是就带着小儿子崔岩又回到了县城的孙家宅子,如今一得了消息,便立刻跟儿子坐上了马车来接。
孙氏向来心细,临出发前还特意吩咐家里的仆人准备了个炭火盆在马车上,一见到褚义跟沈鹿竹,还来不及寒暄,就赶忙嘱咐两人先跨过火盆驱驱晦气!
小两口依言照做,随后孙氏又忙不迭地吩咐小儿子崔岩,把刚从褚义手里接过来的被褥衣物全都扔掉:“扔了,扔了,快都扔了去,这些东西一件都别留,扔得远远的!你们两个快来,赶紧上车上坐着,外面冷。”
沈鹿竹上前抱住孙氏:“谢谢二舅母特地来接我们!”
“傻孩子,外婆还有你娘家那边都不方便过来,你们两个遭了这么大的罪,二舅母自然是要来接你们的!快,先上车,咱们先回家去,二舅母给你们准备了新衣裳,一会儿好好地泡个澡,再吃一碗猪脚面,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儿一早咱就回家!”
修整了一夜,次日一早,小两口便同二舅母孙氏和崔岩母子,一起坐上了孙家安排的马车,一路快马加鞭朝着靠山村驶去。
离家才短短几日,可沈鹿竹竟突然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感,家里人此时都在做什么,都在吗?知不知道她们马上就要到家了?三叔、褚礼和秀秀都还好吗?阿爹阿娘会不会因为太担心自己,而吃不好睡不好?
就在沈鹿竹的胡思乱想之中,马车终于停在了褚家老宅的院门前,沈鹿竹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褚义安抚地揽着妻子,大手摩擦着她的手臂:“阿竹,欢迎回家!”
沈鹿竹双目湿润地看向褚义笑了:“欢迎回家,褚义!”
褚家老宅院前,不仅褚三叔等人都在,就连崔家、沈家、蒋家,还有赵成他们也都来了,不仅如此还有不少在村里看见马车,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褚义率先跳下马车,随后伸手将沈鹿竹抱了下来,还不等人站稳,褚礼跟褚秀秀两个就冲了过来,褚礼一头扎进兄嫂的怀里:“阿兄,阿嫂!”
褚礼明明眼眶红红的,嘴角却大大地裂开,紧紧地抱住许久不见的兄嫂,一会儿盯着这个看看,一会儿又瞅着那个瞧瞧。
褚义笑着揉了揉弟弟的头,听着他叽叽喳喳地,不停地说着这几日家里的事情。沈鹿竹一手被褚礼拉着,另一只手揽过褚秀秀,秀秀也顺势抱住了自家堂嫂,这几日她跟褚礼真的是担心坏了,尤其是褚礼,他每日去学堂都会听见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又怕三叔担心,两个小的只能互相安慰,眼下兄嫂可下回来了,各种情绪一同涌了上来,又哭又笑的!
“表兄表嫂对不起!这事儿都怪我!”
是蒋娟,红着眼眶上前冲着褚义小两口深深地鞠了一躬,沈鹿竹见状连忙把人扶了起来,伸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就算没有王铁成,也还会有张铁成、刘铁成,说到底我还要谢谢你呢表妹,我跟褚义都听说了,是你跑到县衙去找了丁捕头,事情最后进展得这般顺利,要不是你,我跟你表兄还不知要在牢里住多久呢。这事儿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以后就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褚义也道:“没错,都过去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两个小的跟蒋娟,其他人才围了上来,看看沈鹿竹又拍拍褚义得,一会儿说小两口瞧着瘦了,一会儿心疼他们遭了罪,众人亲亲热热地聊了许久,褚平他阿娘钱氏才忽地想起了什么,扭身回院里端出来个炭火盆来。
“来来来,进家门前先跨个火盆,驱驱晦气,我知道你们二舅母八成昨儿就已经给你们准备过了,可到家了再跨一次也使得!”
小两口依次跨过了火盆,又喝了褚平端过来的酒,这才同众人一起进了堂屋继续说话。
沈鹿竹坐在沈母和沈父的中间,细细回应这爹娘的关心:“阿爹阿娘,我真的没事儿!二舅母给我们送了好些被褥吃食,还打点了好了官差,我跟褚义在里面吃得好也冻不着的,哪会有什么事儿!”
“是啊,多亏了你们二舅母了,回头定要好生谢谢她才成!”
孙氏在一旁听了忙道:“都是自家的孩子,做长辈得能出力,自然要出力的,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俩受苦,什么谢不谢的,亲家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
“是是是,都是自家的孩子!”
沈父见女儿女婿除了有些许的憔悴,倒是没什么大碍,便关心起了其他的事儿:“你们俩眼下可是彻底洗脱了罪名,证明清白了?”
褚义冲岳父点点头解释道:“彻底解除嫌疑了,阿爹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那胡家真的是缺德,自己挣那黑心钱就算了,出了事还往别人身上栽赃陷害,得亏是查清楚了,不然咱们这到哪去说理去!”
“就是害得你们俩遭了这么大的罪,也不知道官府会怎么处置他们!”
沈鹿竹安抚着气愤不已的崔外婆道:“总之是逃脱不了的,他们不止做了那假银票还害了一条人命,这可都是大罪!”
赵成也附和道:“听说那胡家的其他人也都被官差带走了,他们村还有不少人嚷嚷着要将胡顺一家从村里赶出去呢!想来这次之后怕是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说起这事儿,褚平有些担心:“我也听说这事儿了,只是这村里人一向听风就是雨的,也不知道这事儿之后,会不会对堂兄堂嫂的买卖有啥影响?”
“不怕的,我跟褚义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了嘛!再说这银票纸钱以后也不会再卖了,这事儿不会再有啥影响了!”
“不卖了?为啥啊?”
“是县令大人说的,虽然咱们这个银票纸钱跟银票一看就不是一个东西,可到底是仿照着银票做的,以后还是不要再做的好。”
“既然是大人说的,那不卖就不卖吧,反正铺子里也不止这一种纸钱!”
钱氏此时也插话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两孩子好不容易回来,阿娘说了今儿我们来准备午饭,一会儿大伙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给阿义他们俩接风!”
昨儿孙氏接到消息,一边自己带着崔岩去接人,一边又安排了家里的仆人到村里给各家都报了信儿,褚平他阿奶于老太太,昨儿一听说今儿人要回来,当时就跟钱氏说了,褚阿奶定是指望不上的,让钱氏提前去买好酒肉,自家准备,中午就都在褚家老宅吃,怎么着也得给两孩子接接风洗洗尘!
要不说于老太太当了褚阿奶一辈子的堂嫂了,有时对褚阿奶的了解,怕是比她自己都清楚。孙子小两口能顺利归家,褚阿奶自热也是高兴的,只是相比其他人而言,这高兴里还掺杂了一丝顾虑和一丝埋怨。
一来在褚阿奶面前无论是谁,那都是得给褚仁让路的,褚义小两口归来,褚阿奶高兴之余,更多地还是会隐隐担心,怕褚义他们这次的事儿,以后会对长孙有啥不好的影响!
二来虽说一开始对于长子家又想归家的想法,褚阿奶是十分气愤的,可这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一旦她想通了什么事儿,那边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自打那日褚阿爷给她说了长子家为啥又不着急归家的原因,褚阿奶便对褚义跟沈鹿竹这次的事儿有不少埋怨,既怪他们当初不听自己的劝告,非得整这个什么纸钱铺子,又怪他们挡了长子一家归家的事儿。
诸多思绪交杂在一起,还真别说,褚阿奶还真就没想到,要给褚义两人摆个席,接风洗尘大家热闹一下的事儿。
晌午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考虑到小两口一大早就坐马车颠簸了一路,最近也定是都没有休息好的,于是便纷纷离了褚家老宅,反正日后相聚的机会还多得是,不必急在这一时一刻。
褚礼从兄嫂下了马车开始,便寸步不离地跟在两人身旁,直到这会儿褚义跟沈鹿竹要回屋里歇晌了,还有些依依不舍的。
沈鹿竹看着褚礼那样子,又好笑又暖心,想了想道:“阿礼,看来阿兄阿嫂今儿晌午要去你那里挤一挤了,阿嫂才想起来,我跟你阿兄的屋子几日不住人了,还没收拾,现下怕是还脏着!”
褚礼闻言眼睛都亮了,兴奋地嚷道:“我屋子里干净着,阿兄阿嫂晌午就在我那歇着,睡起来我跟阿兄阿嫂一起收拾屋子!”
褚义明知道堂婶儿和秀秀八成是已经给收拾过了的,可看了眼开心地褚礼,又看了眼小妻子,只能摇头失笑装作不知。
三人躺在褚礼那屋的炕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下午又跟褚平、赵成等人凑在褚礼那屋聊了起来。
得知他们前脚被带走,后脚唐家就来退了婚,沈鹿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事儿怪我们,不曾想还连累到堂弟的亲事儿了,我之前应该再好好打听下唐家的为人的,虽说怕被连累是人之常情,可唐家这做法属实是有些过分了!”
褚平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这事儿跟堂嫂有啥关系,分明就是那唐家没看上我,只瞧上了咱家的银子,怕你跟堂兄万一要是真出事儿了,以后就没那么多银子了!要我说这是好事儿,总比成了亲之后再发现这事儿要好得多!”
话虽是这么说,可沈鹿竹还是有些内疚:“堂弟你放心,明儿开始我就跟堂婶儿一起给你好好规划规划,定能找到个好姑娘配你!”
“那感情好,堂嫂的眼光定是比我阿娘要强上不是一星半点的,不然为啥我阿娘给我相看了这么多次,没有一次是最后能成的!”
褚义揽着妻子的肩膀,冲着褚平玩笑道:“我看你是又皮痒了,等下我就告诉婶子去!”
“堂兄你又来,小心教坏了咱们阿礼!”
褚平说着捂住了褚礼的耳朵,众人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