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娟大抵是这世上,最不愿和王铁成再有任何接触的人了,可眼下胡家的路子行不通,褚义跟沈鹿竹又已经被带走一天一夜了,蒋娟已经没有了什么犹豫的余地,顾不得许多,从五方村出来,便直奔着王家去了。
与胡家一样,王家此时也是大门紧闭,好似全家都出了院门的样子,蒋娟在门外砸了许久的门,都没见有人出来应声。
蒋娟不死心,蹲坐在王家院外的柴火垛旁守着,总觉得这王家定是和胡家一般,是听到风声躲了起来,从日头高挂到日落西山,她就这般执拗地不肯离去,直到傍晚蒋家人出来寻她,才终将已经快要冻僵了的人,强行带了回去。
崔姨母看着脸色惨白的闺女儿红了眼眶,边看着她喝了姜汤,边埋怨道:“娟儿啊,就算再着急咱也不能就这么傻等着啊!你这要是有了三长两短,被说替阿义他们证明清白了,你让阿娘我跟小宝咋整啊?”
“阿娘,王家一定有人的,就跟那胡家似的,就是害怕了躲起来了!”
“那你也不能就自己站在外面干等着啊,就不能回家来说一声?哪怕咱全家轮班去看着,也成啊!”
蒋全从把他阿姊找回来后,便一直守在旁边,实在不忍心见阿姊这般,忙帮着劝阻:“阿娘你就别怪阿姊了,阿姊定是心里着急,一时没想那么多!阿姊,你刚是说胡家人,都躲在院子里不出门?”
蒋娟有气无力地点着头:“没错,还是官们硬将院门踹开了,进去将人押出来的。”
“那这姓王的还真没准也是躲起来了,阿姊明儿你在家好好歇着,弟弟去守着他们,就不信他们家这辈子都不出门了!”
“别添乱……”崔姨母刚要教训儿子,就被蒋父拦住了。
“孩子们说得在理,她阿娘你好好想想,能证明阿义两口子清白的,是不是就都是能证明是胡家做了那缺德事的!”
崔姨母一时间没怎么反应过来:“他阿爹你啥意思?”
“我是说,要想证明阿义两口子是清白的,就得找到胡家做了银票纸钱的证据,可能证明这事儿的,要么是被胡家雇了去做活儿的,要不就是王铁成这种帮着他们偷东西的,他们跟胡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胡家定是提早知道了事情要不好,早早地吓唬过这些人了,他们知道胡家要是被抓了,他们自己怕也是跑不了,所以今儿个才都来了个死不认账!”
崔姨母一听瞬间脸色大变:“那咋整啊!那照你这么说,哪还会有人出来说着真话啊,阿义他们两口子可咋整啊!”
这下不止崔姨母,就连蒋娟都更慌了,手里的姜汤也不喝了,焦急地看向蒋父。
“别急,别急,被人咱们或许没办法,王铁成那浑蛋咱们或许还能试上一试,你们想啊,就他那德行,根本就不可能老老实实在家里躲着的,不出三日肯定就又犯了赌瘾,定会溜出去赌钱的!”
崔姨母听罢仍皱着眉头:“那又咋了,就算他出来了,也不会帮着咱们说话啊!”
蒋父摇摇头:“他要是不帮胡家瞒着,那顶多就是想偷东西没偷成罢了,可他要是继续这么跟胡家混下去,那就是跟胡家一样,是伪造银票的大罪了!孰轻孰重,我就不信他王铁成还能不要自己的命,非要帮着胡家不可!”
“阿爹说得对!阿姊,明儿一早我就去王家门前看着去,定要揪住那该死的王铁成!”
“阿姊跟你一起去!”
蒋家这边正为了给褚义小两口脱罪死守着王铁成,那边村里人见人被带走两日了,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便纷纷猜想这怕是已经给定罪了,估摸着是回不来了。
好在崔二舅和二舅母孙氏,将小两口的消息悄悄告知给了几家亲人,至少避免了自家人的胡思乱想,虽说眼下情况也不乐观,可好在知道人暂时是安全的,也没被定罪,还有被证明清白的可能!
因着褚义和沈鹿竹的事儿,搞得但凡有些关系的人家,最近都有些思虑过重,要不是像沈家和崔家这般的,整日里替他们担心,要不是像胡家这般的,巴不得褚义两人赶快被定罪,自家好早日解除危机,也还有像褚大伯家这样避之唯恐不及的,其中要说思绪最为复杂,此时最为纠结难受的,非河西村的唐家莫属了!
唐家那日刚收了褚平家里抬去的聘礼,两家相当于正式对外宣告了将来会成为儿女亲家的事儿,结果当天下午,褚义和沈鹿竹被官差抓走了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漫天飞了。
要说褚平和褚义只是远房堂兄弟,褚义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跟褚平的关系并不大,可谁让当初这唐母最看重的,就是褚平有个会挣钱,有能耐又肯带着他一起的堂兄褚义了呢!
河西村谁家有闺女儿的不羡慕沈家的闺女儿嫁得好?唐母自然也不例外,这闺女儿要是能嫁得好些,回头不也能帮衬帮衬自家兄弟嘛,不然你看那沈家,去年沈二不是也跟着做起了买卖,据说那牛车都是褚家那边买来给这边用的。
可褚义只有一个,他倒是还有个亲弟弟,就是眼下还太小了,唐母最小的闺女儿都比人大上不少,本以为这肥水是注定流不到自家的了,可谁想自己只是半开玩笑半抱怨的,跟来做媒的韩婆子提了一嘴,竟真叫那韩婆子想起来个差不多的!
就是那据说跟褚义关系比自家亲堂兄都好的褚平,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别说唐父和唐家其他长辈了,就是一向对唐玉珍不太好的唐母,也定是瞧不上褚平的,可如今却不一样了,那褚平跟着褚义挣钱了啊,有着这么个能挣的堂兄,就算只是从人家手指缝漏出来的,也够他们享福的了,唐母这才费了好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劝动了唐父点头。
可谁想还没高兴上个把时辰呢,褚义那两口子就被官差给抓了,他们被抓了不要紧,只是这褚平以后上哪再找一个这么会挣钱的堂兄去啊!没了褚义这个堂兄,那他褚平还算个屁!
于是这边刚听说了消息,唐母便开始在家里闹了起来,说什么都要去跟褚平退亲。
“你闹什么闹,哪有前脚刚收了人家聘礼,后脚就要去退亲的!当初说人家好,非要把闺女儿定给人家的是你,现在说不好的也是你,你到底要干啥,玉珍可是你亲闺女儿,你这当阿娘的难不成想彻底毁了她不成!”唐父实在受不了妻子这两日的歇斯底里,出口埋怨着。
唐母腾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咋就毁了她了,我这是在帮她!那褚义被官差抓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你叫闺女儿还怎么嫁过去啊!”
唐父不愿让隔壁的闺女儿听到,压着声音怒斥着:“你要是帮她,就不会为了让她帮你看着老七老八,不肯把她嫁出去!那褚义被不被抓,跟褚平有啥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上的压根就不是那个人,是人家有个能带他挣银子的堂兄!”
“我就是看上他那有能耐的堂兄了咋的?谁家不想过好日子,你当那沈家是好心看上的褚义,我看怕不是早就发现人家有能耐,才把闺女儿嫁过去的!还说什么沈家疼闺女儿,跟我有啥区别!我不管,反正这亲事儿必须得给我退喽,你就不怕那褚义的事儿,牵扯到褚平,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还不如现在就给她退了,老娘我再给她找个更有钱的!”
唐家最终还是找了做媒的韩婆子,到褚平家来退亲了,褚平他阿娘气得不轻,直嚷嚷着:“这唐家真是比耗子都精,当初真是叫他们给装模作样地给糊弄住了,退了也好,俺们还不稀罕呢!”
褚平被退婚倒是没觉着怎样,只是这唐家退婚的理由,属实有些气到他了:“什么叫怕堂兄的事儿牵连到他们啊!他们家有啥好被牵连的?别说堂兄堂嫂没做过,就是真做了啥不好的事儿,也轮不到他们家来指手画脚的!阿娘这亲事退了更好,我褚平就算是不成亲,也不能没了兄弟!”
钱氏本来就还在气头上,一听褚平嚷嚷着什么不成亲,顿时更是血气上涌,一个跨步冲上前,伸手揪住褚平的耳朵,拧了个半圈,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不是你不争气,早点给老娘像现在这样懂事,不是早就成亲了,还用得着今儿被这唐家挑三拣四的!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崔家问问,咋能给阿义他俩再送些东西进去,实在闲着没事就给我去那胡家蹲着去,早点把那俩缺德玩意儿找到,好给阿义他俩接出来!”
“阿娘,我这不是天天都在琢磨这事儿呢,也不知道那两王八羔子躲哪去了,我都让村里那些闲汉帮忙打听两三天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在众人都在忙着帮褚义两口子奔波的时候,一直在王铁成家门前蹲守的蒋娟和蒋全姐弟,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天半下午等到了鬼鬼祟祟推开了院门的王铁成!
王铁成自打那日被黄良和胡顺警告过之后,便再没去过赌坊了,这两日待得是一日比一日难受,尤其是这两天,再知道褚义和沈鹿竹被官差带走就一直没再回来之后,总想着既然都已经抓了人了,那这事儿估摸着是要过去了,自己趁着人少的时候,去赌坊玩上两把,应该没啥大事儿的!
可谁知刚出了院门,迎头就撞上了,一直在门外蹲守自己的蒋家姐弟!
王铁成本以为自己出院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乍一看到门外有人守着,都来不及看清是谁,就慌不择路地往回跑去,谁知却一脚绊到了院门的门槛上,差点摔了个狗啃屎,还不等从地上起来,就已经被冲上来的蒋全,再次给按在了地上。
“王铁成,你这王八蛋终于肯从你那乌龟壳里出来了是不是?”
“蒋全?你要干啥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