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县尉深鞠了一躬,将所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辛县令:“今儿一早,当班的捕头接到主街上长乐赌坊老板的报案,说是昨儿后半夜关店清算的时候,发现账房收到了一百多两的假银票,还将证物一同拿了过来。”
曹县尉说着将怀里的几张银票掏出,递给坐在书案后眉头紧锁的辛县令查看,随后继续汇报:“之后又有西江酒肆、吉祥轩酒楼和几个在东大街把小食摊子的老板,陆陆续续来报案说收到了假银票,眼下丁捕头正在详细询问几位店家老板,下官惊觉此事不妥,特先来汇报。”
“让丁安问完立刻过来回话,再派些人手到下辖其他镇上去走一走,看看是否还有类似事件发生。”
“下官遵命。”
曹县尉刚要退下去给手下安排工作,就又被辛县令喊了回来:“把何县丞喊过来,曹县尉跟丁安也动作快些。”
“是。”
何县丞很快便来到了辛县令的书房,听辛县令说完了前因后果,便拿起了摆在桌上的假银票,开始研究端详:“奇怪。”
“怎么了?何县丞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
何县丞将手中的银票往前递了递,凑到辛县令的面前:“县令您看,这假银票乍一看确实很像,可若是再瞧瞧,就会发现它有许多不对之处,首先便是这纸张的材质,要比银票的专用纸张劣质粗糙很多,对光时还能看见纸张制作时,纸浆没有铺匀,薄厚不一的印记,再来就是这上面的墨迹,无论是花纹还是字迹,丝毫看不出笔锋浓淡,用力轻缓的区别,这造假的技术似乎太过拙劣了。”
辛县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何县丞说得没错,既是造假银票为了花销,必是要苛求越像越好才是,这般才不容易被发觉,可这几张假银票做得却是太粗糙了些,只要是经常接触银票的人,很难不发现其中的端倪,既要造假,却又如此做法,实在是有些矛盾。”
两人正说着,曹县尉带着捕头丁安再次来到了书房。
“小吏见过县令。”
辛县令摆摆手,不甚在意:“不用多礼,说正事吧,可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丁安恭敬答道:“小吏询问了几位前来报案的老板,和长乐赌坊、西江酒肆以及吉祥轩酒楼的账房,发现这些银票几乎都是在生意最忙的时段,或是夜深后,光线昏暗人也疲乏的时候收到的,因此几家都是后来清账的时候才发现的。赌坊和酒肆那边客人用银票付账,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只是在几个夜摊老板那,这事儿还是比较映象深刻的,都说是四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们用较大额的银票支付钱款,待拿到找零后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会立刻逃离现场,依属下看,应都是同一伙人所为。涉案金额从一二两到上百辆不等,商铺种类较杂,路线也是多次折返绕路,地域涉及范围广泛,像是有计划的团伙作案。”
何县丞紧皱着眉头,怎觉着哪里有些不对:“这就更奇怪了,以造假的手法来看,这伙人技术粗糙的,似乎根本不怕被发现一样,可作案时却谨慎小心得很……”
辛县令心中同样有所疑问,看来眼下唯有尽快将嫌犯缉拿归案,才能解答心中的疑问了:“曹县尉,加强各处进出县城出入口的排查,安排画师根据那几位夜摊老板的供词,尽快画出四名嫌疑人的画像,丁安你继续在几个案发地附近增加走访排查,也许还有其他人见到过那四人,争取早日将这四人缉拿归案!”
“是!”
丁安带着手下的捕快,拿着画师画好的四人画像,不断地在几个案发地附近摸查询问,别说还真假辛县令给说中了,真的有人见到过作案的四人,不仅见到过,那人还直接指出了几人的逃跑方向。
根据目击者提供的线索,捕快们很快就将花假银票的四人抓获归案了,同时前往下辖各镇打探消息的官差也都带回了消息,下面同样有几个镇子发生了类似的事件,只不过要么数额没那么大,要么就是当场被发现了,而这其中又有一个镇子最引人注意,正是长水镇!
之所以注意到长水镇,不仅仅是因为长水镇此类案件发生的比其他镇上都频繁,更是因为只有长水镇,不少案件是全部早于所有其他镇子的,似乎一切的根源,就都在长水镇上。
官差们顺藤摸瓜,一路查到了长水镇上一对贾姓兄弟,正是他们在对外卖着这些做工粗糙的假银票,而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他们还不是最终的制造者,贾氏兄弟是用从一个杂货铺子里,买回的纸钱,再加盖上私刻的红章,这才造出了那些粗糙的假银票。
官差们又一路找到了黄良的杂货铺,没收了所有银票纸钱不说,更是直接就将黄良的铺子给查封了!
遗憾的是,提前听见了点风声的黄良,先一步带着小妾,跑回了五方村的胡家。
“表兄你说啥?你那杂货铺子让官府给封了!为啥啊?官府封咱那铺子干啥啊?”胡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才刚过上几天天天数钱的日子啊,怎么就能被封了呢!
“我他娘的上哪知道去?只听说有对姓贾的兄弟,买了咱的纸钱做成了真的银票出去花,我猜想官府来,也就只能是这事儿了?”
“他们姓贾的人家的事儿,封咱家的铺子干啥啊?还讲不讲理了!”
“讲个屁理!兴许是把咱们都当成那姓贾的同伙了!”
胡顺闻言眼前一黑,吓得要死,瞬间眼泪就出来了:“那,那……那可咋整啊?表兄咋整啊,不能抓咱们去坐牢吧,咱们不就卖两个纸钱嘛,咋就变成这样了!”
黄良跑回五方村之前,刚一听说那对姓贾的王八羔子,居然拿着自家的纸钱去冒充银票花,登时就火冒三丈,恨不得活剐了他们,这他娘的不是往死里坑他黄良吗?要知道伪造银票可他娘的是会砍头的重罪!
知道自己这回怕是要不好逃脱,在回来之前,黄良就想好了对策,还好前面还有个比自家更出名的褚家,他们家也做了那破银票纸钱,往他们身上推,可不冤!
黄良被胡顺闹得心烦,冲着他嚷道:“哭,哭,哭!你个大老爷们你哭个屁哭!听我的,谁来问都要咬死了,不能说纸钱是咱们自己做的,就说是从靠山村的褚家买的,听见了没!你给我记住了,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倒手卖了个纸钱!”
胡顺早就懵了,此时只能黄良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完全没了主见,因此也没反应过来,他们开作坊做纸钱的事儿,从来没有可以隐瞒过,又怎么可能不会暴露!
他不知道的是,黄良还少跟自己说了一步,一旦事情败露,黄良自己可还有个金蝉脱壳的法子,那就是他胡顺,一直在外面抛头露面,顶着胡家铺子老板名义办事的胡顺!
此时的褚义和沈鹿竹还不知道,胡家做的银票纸钱即将要惹来大祸,这几日小两口都在给隔壁堂爷爷家帮忙,毕竟作为独苗苗的褚平要去下聘了,这对堂爷爷一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儿!
定下了去唐家下聘的聘礼,又选了个好日子,一行人便在媒婆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出发去了河西村。
小两口作为男方的家属,也一同跟在下聘的队伍里,褚义看向身旁满脸喜色与好奇的妻子,不免心生感慨,一转眼他们都成亲快两年了,现在回想当初下聘时的场景,还觉着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可今儿却已经牵着妻子的手,帮着褚平去提亲了!
之前自己亲事的时候,沈鹿竹作为女主角自是不好多露面的,可这次不同,作为褚平的堂嫂,她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帮着忙活儿,也算是过了把瘾了。
下完了聘,又在唐家陪着聊了许久,小两口正跟着一行人从河西村的唐家往回返的时候,那边村路上却来了几个官差打扮的人,询问着哪家开有做纸钱的作坊!
被询问的村民果然象黄良预想的那样,不假思索地就说道:“靠山村的褚家啊!他家就有做纸钱的作坊!你们这是啥事啊?”
领头的丁安只是朝着那老乡点了下头,对于他的问题,像是没听见般,带着手下的一队人马继续赶路。
手下的一名年轻捕快小跑了两步,凑到了丁安身边:“头儿,我记着你老家是不是也是附近这片地哪个村子的,趁着这次不如回家去看看?”
“不了,正事儿要紧。”
丁安一行人一路边打听边找,等找到褚家老宅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刚从河对面回来的,小两口和褚平一家。
沈鹿竹看着几个做官差模样打扮的人,正杵在自家铺子前向里张望,心下有些狐疑,正要上前询问,褚义拍了拍自己的手以示安抚,上前了两步问道:“这里是我家的铺子,几位官爷不知是有何事?”
丁安转过身打量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青年男人:“你说这是你家的铺子,你姓褚?”
“正是。”
“你家可是开有作坊,做了个叫银票纸钱的东西来卖?”
沈鹿竹觉着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忙上前站在褚义身侧回应道:“是开有作坊,不过那银票纸钱并不是在作坊里做的,不知道官爷问这所为何事?”
只见丁山正了正衣襟,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涉嫌一起伪造银票的案子,跟我们到县衙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