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沈阿爷和往常一样在自家药铺给人看诊,开完药单,让孙子沈川柏去给病人抓药,就听人说:“沈老大夫的孙女是嫁到河对面,卖棺材的褚家了吧?”
平日看诊,病人们也都喜欢和他唠唠家常,沈阿爷只要不是太忙的时候,都会聊上几句:“是啊,嫁给他们家次孙了!”
“这褚家最近可是出了名了!”病人见沈阿爷不太清楚的样子,便问道:“怎么沈老大夫还不知道?”
孙女嫁去了褚家,沈阿爷自然对褚家的事十分关心:“还劳烦老弟给细说说。”
“听说他们家最近在卖什么铜钱烧纸,说是只有在褚家能买的到,别人家都没有呢,他们村还真有人上镇上打听来着,别说卖了,镇上铺子的掌柜的,说连听都没听过!这不现在附近几个村的都知道了,还有不少人过去凑热闹呢!”
沈阿爷只以为这买卖是褚家人弄的,并没有联想到孙女身上,回堂屋吃午饭的时候,便将此事和家里说了,还说呢:“褚家这日子要是能越过越红火,鹿竹在那边到也能过的轻松些,好事啊!”
卖纸钱的事,沈家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沈母是知道的,她一听,褚家的纸钱突然在十里八村火了,就猜想这里面十有八九是沈鹿竹的手笔了,本来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有啥动静,还以为是放弃了,或者没做起来,谁知道竟还突然火了!
饭后,沈父正要歇晌,被来回翻身的沈母扰的睡不着:“他娘你总来回翻啥?有事?”
沈母有些躺不住,跟沈父商量着:“他爹,要不下午咱去对面村子走一趟?不去看看,我这心里总不太踏实!”
“后儿个就是端午了,闺女儿那两天应该会回来一趟,等她回来你再问她,不也一样?”
沈母忽地起身坐了起来:“那哪能一样?她爹你不知道,这买卖没准是你闺女儿整的,听他们说的这么邪乎,咱不得去看看?不去看看我咋放心!”
“鹿竹?”
“可不,上次她阿爷六十大寿的时候,在灶房跟我说的,说要卖纸钱,这么长时间没什么动静,还以为跟以前一样,说说就过了,没想到还真弄上了!”
沈父知道要是不让沈母去,她这两天都不能安生,自己也有些挂心闺女儿那边:“地里的草得除了,我下午还得过去,要不让弟妹跟你去一趟?”
“也成,一会儿睡起了,我去问问弟妹!”
河西村的沈家正商量着的时候,河对面靠山村的褚大伯家,也正说着这事儿!
后儿个是端午节,镇上的私塾提前给学子们放了假,褚仁带着妻儿回来陪阿爹阿娘过节,从一进村就时不时地听见人议论,什么褚家的摊子和烧纸之类的,褚仁暗暗记下,吃饭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了提:“阿爷阿娘那边最近怎么样?进村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褚家什么的。”
“是褚义那两口子,前段时间跟你阿爷提了想干点私活,这不在老宅门口支了个棚子卖纸钱呢,还整了个什么铜钱烧纸,还有什么优惠买五送一的,花样倒是不少!”王氏原来还以为褚义他们是不打算做了的,结果突然就听村里开始议论上了!
褚大伯有些生气地撂下碗筷:“她个妇人家懂什么,弄那些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哪有在烧纸上打窟窿的,还说是什么铜钱烧纸,褚义也是,竟然由着她胡闹,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是她能说改就改的!”
褚大伯从小就跟着褚阿爷学做棺材,手艺也是三兄弟里最好的那个,也是最看重传统,最固执的那个,一向看不惯任何改变和新事物,尤其是在跟褚家棺材铺有关的事上,眼里更是容不得一点沙子!
褚仁的妻子李氏,还是头一次见一向不怎么吱声的公爹发火,倒是褚仁对他阿爹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村里讨论的人好像还挺多的,是卖得不错?”
“又不是卖的吃食或者针头线脑的,家家多少都要买些,谁家会没啥事就跑去买纸钱,又不是天天过鬼节,老头子说的没毛病,谁家烧纸上还打窟窿的,偷工减料的,那不是糊弄鬼呢嘛,一样的价钱干啥不买那整张的,再说她那带窟窿的比整张的卖的还贵,谁会买啊,那些人不过是跟着起哄,凑热闹罢了!”
别看王氏说的轻巧,头几天刚听说褚家卖的纸钱火了,王氏就立马跑了趟老宅,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连着去看了两天,她就放心了,围着看的,上前来问的是不少,可那都是被沈鹿竹的话给吸引过来的,都是些凑趣儿,看热闹的,真掏钱买的压根就没有几个!
王氏觉得褚义他们买来的那些纸钱,怕是要都砸手里了!她倒不是不想老宅那边挣钱,只是褚义他们又不是给褚家挣的,王氏自然是不希望他们能挣上大钱的,挣了又不会给公公婆婆分,不给公婆,自家就沾不上半点,那挣了有啥用,要她说最好是赔了,赔了就省着耽搁给家里干活了!
沈鹿竹歇了晌,漱洗后,褚义帮她把摆纸钱的推车推到院外,沈鹿竹就坐在凉棚下边摆摊,边和特地出来陪她的褚礼聊天,自从开始摆摊,褚礼几乎每天下午不用去学堂的时候,都在外面陪她一起,有时还有做完家务的褚秀秀也会一起来陪她。
出来摆摊已经快一旬了,这几天已经不会像头几天那样,被一群人围观了,除了偶尔有一两个,别的村子好奇的过来看看的,其他的就都是来买纸钱的!
沈鹿竹刚卖完两刀烧纸,正低头把钱放进褚礼抱着的钱匣子里,就听见有人叫自己:“阿娘!二婶!你们怎么过来了?”
褚礼见是阿嫂的娘家亲戚,也忙站起来行礼问好:“沈伯娘和二婶好!”
沈母很喜欢褚义和褚礼两兄弟,把手里提的两包东西递给闺女儿,拍了拍褚礼:“好好好,褚礼这孩子又长高了不少!”
二婶郑氏笑着打趣着:“还不是大侄女儿你太厉害了,你这纸钱买卖做的红火,咱们在河西村都听说了,这不赶紧过来也跟着凑凑热闹!”
沈母也笑道:“对,马上要端午了,来给你和女婿送点粽子和茶叶蛋,顺便来看看,你是怎么作妖的,能让河对面都听说了!”
“那女儿就谢谢阿娘和二婶啦!阿娘你们等我一下,咱们进屋聊,阿礼去叫你阿兄,咱们先把摊收了!”
沈母忙拦下闺女儿和褚礼:“别忙别忙,我就是不放心来看看,才叫你二婶陪我临时过来一趟的,一会儿就回去了,不用喊女婿!”
“你呀,快别忙叨了,就和你阿娘好好说说,好叫她放心,叫家里也都放心!”
见沈母和二婶都坚持,沈鹿竹只好放弃,褚礼在一旁见状忙道:“那阿礼去给沈伯娘和二婶拿些茶来!”说完就跑进了院子。
“阿娘,我这都好着,没什么好担心的!”沈鹿竹挽着她阿娘和二婶,让两人在凉棚里的小凳子上坐下。
“你跟阿娘说说,外面传的那么热闹,也不知是不是好事,生意可好做?”
沈鹿竹把褚礼拿来的茶递过去:“阿娘,外面传的热闹是好事啊,纸钱卖的比我和褚义预计的,要好上很多!
虽然一开始那些天确实不大好,一直都没几个人买,基本上都是来聊个天、凑个热闹的,也有是听人说了,来瞧个新鲜的,可这几天情况不一样了,托这些乡亲们的福,现在十里八村都知道,要买纸钱不用花钱去镇上,来褚家就行了!
光一个村子平时需要买的确实少,可附近这么多村子,加起来一天能买出去不少的!阿娘,女儿厉害吧!”
端了凉茶回来的褚礼也跟着附和着,还晃了晃手里的钱箱,似乎是要证明给沈母和郑氏看:“对,阿嫂特别厉害的!”
亲耳听了闺女儿说的,沈母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那个什么铜钱烧纸呢,也好卖吗?”
沈鹿竹拿了几张铜钱烧纸给沈母和郑氏看:“这个现在确实没有普通的烧纸卖的好,毕竟是没见过的新样式,价格也比正常的贵上一些,不那么容易被接受也正常,不过我觉得以后应该能好一点的!”
“既然还不错,那就继续好好干,不过也别太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回来跟咱们说,家里那么多人呢,别自己硬撑着!”
沈母知道女儿之前说的那些,什么她是不想以后因为买东西花钱被婆家约束,褚家又正好有这个传统,才想起自己挣钱的,那不过是个托词罢了,应该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原因,只不过她不想说,当娘的又不能逼她,那就支持她就好了!
沈鹿竹知道,她阿娘是还有些不放心自己,心里暖烘烘的,嘴上却凑趣道:“阿娘,女儿可把这话记得牢牢的了,二婶也听见了,到时候阿娘可不能耍赖!”
沈母笑着点了点闺女儿的额头:“阿娘,什么时候诓过你!”
知道了沈鹿竹这边的情况,沈母就和二婶郑氏回了河西村。
褚义整个下午都在给新做的那口棺材打磨,因为灰尘太大,这活儿一直都是在后院做的,所以等到了晚上,听妻子说起才知道,岳母和沈家二婶下午来过。
“怎么没叫我?”
“本来是要叫的,阿娘没让,连院子都没进,是在村里听说了纸钱的事,来问问情况,没待多大会儿就走了,阿娘还带了些粽子茶蛋过来,明天早上给你热上,阿娘卤的茶蛋可好吃了!”
褚义调整了下姿势,让躺在自己怀里的妻子更舒服些:“好!端午那天要不要回去?”
沈鹿竹原本是打算明天,或者端午的第二天回娘家去的,毕竟出嫁了,年节这些都是要在婆家过的,听见褚义的话,不免有些激动:“可以吗?不是要在家里陪阿爷阿奶的?”
“待一天是不行,吃过中饭再回来?”
“好啊,那初六咱们去看一下外祖母和舅舅们?”上次去还是她和褚义刚结婚没几天的时候,一晃也好几个月了!
褚义知道沈鹿竹说的是他外祖家,也确实该去看看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