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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达枕着双手翻眼望着天花板,面前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案件的所有资料,他刚刚又全部阅读一遍

“那就再找孔彬谈谈吧。”他依然看着天花板。

“好吧,”郝东点点头:“可我认为有孔彬的指纹也不算奇怪。”他含蓄地说到了这里。

“但他连上三次厕所终归有些奇怪,”田春达坐正了,他若有所思地望着一副提不起劲儿模样的下属:“别忘了,王兴粱说他第三次上厕所回来情绪有些不对。”

“说的是,”郝东出了口粗气,拿过来手机:“我这就联系他,这会儿下午六点了,希望见到他时已经吃过晚饭了。”

田春达打量了一下孔彬租住的这个房间,倒也不算太脏,孔彬坐在床上紧张地看着他们,眼珠来回转着。

田春达伸手摸了一下硬邦邦的桌子,果然有些灰,他伸手掏出纸巾袋——那个漫画包装的——掏出来慢条斯理地擦了起来。

“怎么?”田春达看了看瞟瞟纸巾又瞟他的孔彬问。

“没什么。”孔彬赶快回答,身体同时坐得更正了。

“是不是觉得包装太花哨了?我这年纪不该用?”田春达和蔼地继续说,看着一脸僵硬的孔彬,他又自嘲地解释道:“确实如此,是我女儿买的,出门没有纸巾了,我顺手放到兜里了。”

“挺好看的,”孔彬配合着说:“可能女人应该比较喜欢这个包装。”

“噢?那你见哪个女人用过?”

孔彬眼睛里闪烁出猜测的目光,他迟疑一下:“戴姐和国胜婶儿可能都用。”

“你见过?”

“以前见戴姐用过。”孔彬舔了一下嘴唇:“前天晚上,我好像看见国胜婶儿家垃圾篓里也有一个这个,大概也是用吧?”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孔彬冲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不太肯定地回答:“就是晚上,你们来了之后,我们在外面的时候,看到的。”

“之前呢?”

“之前我没注意。”

田春达点点头。

“好吧,我知道你记忆力很好,你回忆一下晚饭前的情况好吗?人们都在哪儿?做什么?详细说说。”

“详细?”他皱起眉头,脸又冲着天花板,边回忆边说:“噢——,也没什么,就是端菜、摆菜。我当时饿坏了,先上都是凉菜,一共是六个--”

“——这一点上次你已经讲了,我们已经有了记录。”郝东忍不住打断了他,内心颇为惊异他对菜肴的记忆力——哪怕是最平常的家常菜。

“啤酒呢?比如怎么摆的,怎么开的?什么时候开的?”

“噢,钱老太太下楼买的啤酒,我本来说自己下去的,她不让,我猜她是怕我多花钱,她抠死了,一看那些菜就知道,全是最便宜的。其实人亏什么都不应该亏嘴,再说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要大方些,尤其是招待客人——。”

“——这个论断不公平吧,你们喝的小瓶啤酒价格比同样牌子的大瓶要贵。”田春达打断了他的评价。

“可到底还是本地啤酒不是,既然买本地啤酒了那还不如买大瓶,还便宜不少。哼,自作聪明,她一进门就咂着嘴说她买的是最贵的,一脸心疼的样子。骗谁呢?当我们是傻瓜呢,小气人就是这样,——地摊儿冒充专卖店!——我告诉你们,我早在楼下探察过了,楼下有个小超市,什么进口啤酒都有,国产的也有青岛啤酒呀,她买的其实是最便宜的,只不过猛一看这个包装和贵啤酒差不多,小牌子就是这样,专意混淆视听,想着唬人……,——我敢打赌老太太合计着我们不识数,猪鼻子插葱——装象!存心拿土特产装成外国货蒙我们,嗤——,最好的啤酒?以为我们都不识字,光认瓶子不认牌子,当我们是傻帽!”他又是轻蔑又是愤愤地:“哼,我当时就想说还有更好的,我去买,不过到底没说,毕竟,她毕竟还是国胜叔的丈母娘不是,不能太不给面子——”

“——然后呢?”田春达提醒兀自愤愤地孔彬。

“——然后就是摆呗,让我启瓶子。”

“你没有提醒她啤酒提前打开气就不足了吗?”

“我说了一句,老太太不听,一脸自以为是的样子,还教训国胜婶儿说,这样才是把男人伺候周到,让她以后要多学着点儿,要不然狐狸精就乘虚而入了,那是说戴姐的——,真是又霸道又自作聪明,她们家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国胜婶一副木偶的样子,老太太说什么她都回答‘是的,妈。’,真难受,是不是?”

“戴亚丽没有提醒这样她这样不妥当吗?”

“当然没有,就是她给老太太出的馊主意,我都听见了,她偷偷问戴姐是不是先打开准备好更周到?戴姐说:是!——然后就抱着膀子笑,厨房餐厅来回地转着。——要我,我也笑,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谁不要笑?她也不想想,戴姐会给她出好主意?也不听我的劝,我也懒得多说了,一看她的样,就知道跟她说理还不如讲给石头。”

“跟她说理还不如讲给石头?”田春达下意识地重复一句。

“我说错了吗?”孔彬眼珠紧张地转了一圈。

“啊,没——,这么说准备的时间里餐厅就是你们四个人?”

“四个?啊,也不全是,王叔也出来转了两趟,跟老太太说:‘别弄了,太多吃不了’。我觉得菜倒确实是不少,关键是味儿差,尤其是没有高级点儿的菜,至少也要有个海参鱿鱼之类的吧?也没有!啧、啧、”孔彬咂了下嘴。

“恐怕有更高级的许国胜也未必吃得下,要不他那么快就躲起来了。”

“那是,国胜叔有心是不是?” 他点头承认:“有国胜婶儿跟她妈在,心情能好?还不如睡觉去,反正他也爱睡,胖人都爱睡,我们在北京时,三个人晚上喝酒说话,一会儿没话他就去床上挺过去了,再说,菜也不合口,酒也不是好酒,更坐不住。”

“是吗?你也觉得菜不合口吗?”

“不合口。”孔彬坚定地回答。

“所以就喝了很多啤酒?”

“当然没有。”孔彬愤然反驳:“他们都说我吃得多,没出息,真是冤枉。我吃得一点儿都不多,你想,人人都带吃不吃的,光我一瓶一瓶地喝,多扎眼呀!”他一提裤腰,豪迈地表白:“我平时能喝十瓶,还是大瓶,可那晚我总共才喝了四瓶,小瓶呀!”他最后强调。

“——如果是这样,”田春达话锋一转,不紧不慢地问道:“为什么你在晚餐之间上了三次厕所?我是说从许国胜离开餐厅,到他的尸体被发现之间。”

孔彬突然颤了一下,但短暂的愣怔之后,话语突然像子弹一样出膛了:

“哦,我出去了吗?哦,是的,我出去了,我上厕所了,我喝了很多啤酒,不,其实也不是很多,我主要膀胱小,忍不了,有些人是很能忍的,可我不行,所以显得我吃得多、喝得多似的……。

田春达静静地听完,然后淡淡地把溜远的话拉回了主题:“每次你上厕所用了多少时间?”

“多长时间?哦,我不知道,总之很快吧,我没看表,也没必要是吗?谁会关心尿的时间,哦,——不是,那天我一直有些腹泻,所以上了三次。还有——”他的声音里突然有了解脱地轻松,身体向前探了探,有些叵测的补充:“戴姐去的那次用十几分钟呢。我第三次准备去的时候,就因为戴姐去厕所了,忍了十几分钟她才回来,我心里还嘀咕,她上厕所时间也太长了,平时挺利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