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仰头痛饮一口。
朱樉不懂，那就说明白让他懂，等他出去，把这些跟朱元璋一说，自己必然能够被发现，出狱的机会就在眼前。
张丰忍住醉意，站了起来。
黄酒的后劲已经有点上来了，好在张丰还能控制。
“二殿下，田赋田赋，说的是什么，是田，是地，是我们脚下踩的大地！”
看到张丰站起来，背后监牢铁窗格的月光照耀了进来，仿佛张丰的后脑勺有一个光圈一般。
朱樉听到张丰的话，使劲点头，田赋说到底是一个关于土地的问题。
只听张丰继续说道：“纵观历史，商周时期开始出现了井田制，那时候的统治者就明白这脚下的土地，就是王朝的根本了，到了春秋，随着小农经济的出现，井田制开始瓦解了。”
“齐国的管仲实行了相地而衰，鲁国则是用了初亩制，战国，大秦的商鞅变法，更是直接废掉井田制，把这土地开始私有化了起来。”
“大秦过后，到了北魏，开始颁布了均田制，再到两宋时期，更是田制不立，不抑兼并，这些一步步，都是让土地私有化起来。”
说完这些，张丰看向朱樉，问道：“二殿下，可知我说的这些吗？”
朱樉茫然的摇了摇头，好家伙，张天师又是上下几千年的说，自己完全不懂，只怪小时候没有多读书。
张丰也没有理会朱樉懂不懂，而是把问题解释清楚，说道：“这一切，都会导致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土地兼并。”
……
朱元璋满面春光，朱标的答案对了。
“还是咱的太子没有让咱失望，果然是土地兼并。”朱元璋赞赏的看向朱标，继续说道：“答案虽是对的，但你听听，张天师对历朝历代的田地政策了如指掌，标儿，你还是要多多向张天师学习。”
“是，父皇。”朱标现在也佩服起了张丰，能够对历朝历代的田地政策这么熟悉，必然是熟读史书之人。
朱标自然不知道，后人早就把这些东西整理成了通俗易懂的课本了。
朱棣听到张丰的话，茅塞顿开，这也解释了为何答案会是土地兼并。
朱元璋面带微笑说道：“你们快拿好笔，记好张天师的每一句话。”
朱元璋让朱标和朱棣两人把笔拿好了，好好记录，生怕错过一句。
……
朱樉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来是土地兼并，害他左思右想，没有想到！
“原来是兼并土地啊，张天师，你要是早说出来，我不就明白了。”朱樉听到答案之后如梦初醒，“这土地兼并，就是有人土地会变少，有人土地会变多，这个本王还是懂的。”
朱樉一听到答案，就觉得自己已经大彻大悟了。
张丰无奈，就算告诉朱樉答案，他依旧能给你带偏了。
“二殿下，我们来假设一个场景，这样能理解的更深。”张丰耐心的教导了起来，说道：“一百年之后，土地和人口俨然饱和了，但为了能够压榨出更多的利益，乡绅们和各方小吏都在忙着兼并土地，忙着欺压良民，官员们呢，又一个个想着明哲保身。”
“可畏是官吏乡绅勾结一起，沆瀣一气！”
张丰这么解释起来，朱樉就有代入感了。
那时候人多，地又少，又要出价值，只能不断压榨底层百姓。
张丰看到朱樉若有所思，就已经很满意了，说道：“要是那样，便是朝廷有再好的惠民举措，执行到下面去，也会变的离弦走板！”
“随着土地被兼并，能够用于缴纳田赋的土地，就会越来越少，甚至不足一半，至于少了的这一部分田赋，自然会被加到无权无势的农民身上。”
朱樉听到这里都有点气愤，想想无权无势的百姓，要被官吏不断的剥削，增加压力，真真欺人太甚，“入他娘”的官吏。
“二殿下，你觉得那些无权无势的农民能怎样，交不起田赋，交不起租金，只有卖田地，接着国家又会把少掉的这一部分，加到那些还没有卖掉田地的农民身上。”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
朱元璋在下层听的眼睛都红了。
这些该死的地主乡绅，该死的官员，这是要毁掉江山社稷。
朱元璋从元末过来，是深有体会的，那时候就是土地兼并严重，有人良田万亩，有人家徒四壁。
他就是脚下无地，最后被逼无奈，拎刀造反。
“该死的家伙，这些要兼并土地的人，害了一个又一个的王朝。”朱元璋想明白了这些，双眼都是血丝了，“无权无势的农民，要交租金，要交田赋，手中的土地还被人慢慢的吞并了，呵呵，天下的农民会如之奈何？”
朱元璋想到此，有点失魂落魄了起来。
朱棣差点脱口而去，就要喊“造反”两个字，话到喉咙，急忙咽了回去。
“父皇，我们且听张天师说下去，就算有什么问题，不是还有张天师在这里可以解答吗？”
朱标急忙安慰朱元璋，害怕朱元璋精神出点问题。
听到朱标的话，朱元璋这才点了点头。
再大的事情也没什么，有张丰在这里。
“有张天师，就如刘基在世，他甚至比刘基更加让咱欣慰。”
朱元璋把张丰跟刘基对比了下，发现张丰一点都不比刘基差，刘基以前有时候也常常神神叨叨的，但要如张丰这样铁口直断，俯瞰问题，谈笑间，便是上下几千年。
“父皇，快听，张道长继续说了。”
朱棣连忙提醒他们，可别在感中，错过了张丰的话。
……
朱樉看着张丰仰头大口大口喝着会稽山，整个人彻底站不稳了。
酒坛子随手一扔，说道：“二殿下，你想到那个场景了吗？”
“那样循环往复下去，天下所有农民，都会被日益增长的税收压垮，乡绅地主，也就彻底的完成了所有土地的兼并。”
张丰越说越是激动，酒劲也上来了，向朱樉走去，露出狰狞的表情，大声道：“殿下，农民没地了，一寸土地都没有了，没有生计了啊，你要他们怎么办，怎么办？”
朱樉倒退了一步，瘫坐到地上稻草上，看着张丰的样子有点害怕。
“呵呵，什么都没了，还能怎么办，反了哟！”
“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