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峰不说话，多年的心结，心理猜测，如今姐姐现身，让他心里情绪翻滚。
释小北看着大姑，这个比他父亲大几岁的女人，明显比父亲老了很多。
也许，岁月的沧桑，纷杂的人情世故，困苦的生活，不被理解的悲苦等等，压垮了她的脊背。
“在我跟牛二之前，我们姐弟，感情应该很好吧？”大姑拍了拍释峰，叹了口气，“但我这一辈子的错误，就是那次去山上砍柴！因为，我被牛二给强暴了！”
“啊！”大家都吃了一惊。
释峰更是如一盆冷水迎头冲下，浑身颤抖，差点从长凳上摔到地板上。
“我那次跟妈妈吵了一架，心里有点生气，就一个人挑着两只苯基，拿着一把镰刀跑到山里去砍柴了。路上遇到四处晃荡的牛二，他是个混蛋，王八蛋，流氓无赖，对我吹口哨，挑逗我，我不理他，他就一路跟着。我当时是觉得，山上也有很多人在砍柴，山下农田还有很多人在干活，这个牛二是不敢怎么样的。”
大姑喝了喝茶水，继续说：“当时也没太在意，在加上心里有气，也就放松了警惕，进到一个山坳里，准备在那里砍些柴回去。牛二一直在那边不停说着话，有时还骂我，我忍不住，就回了几句。没想到，这个牛二见到我说话了，更起劲了，激动起来，竟然色心大发，扑到我身上……”
释峰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墙壁上。
“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有牛二那个劲大？他还捂住我的嘴，威胁我，说喊叫的话，被别人听到，以后我的名节就毁了。我不敢喊叫，只能不断挣扎，后面就没什么力气了，被那个王八蛋牛二给污了身子……”
“后来，牛二让我要跟他交往，搞对象，否则他就会把这个事告诉我家里，还有全村的村民们。这个无赖，真的可以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的，没办法，我只能忍气吞声，一次次被他玷污了。家里妈妈我肯定不能告诉，我谁也不能说，我怕被牛二报复，怕他告诉全村的人，那我就没脸活在世上了。”
“那时我又年轻，想过自杀，但后来又没有勇气去死。想着都这样了，就答应牛二做他老婆算了，以后说不定他能改邪归正。我于是背弃家里，跟妈妈吵了一架，跟了牛二。婚后生活，我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牛二根本就没有收敛，好吃懒做，家里有老婆，还耍流氓调戏其他女人，勾勾搭搭的，我说一句，他就把我打得半死……”
释峰又卷了根烟抽，叹了口气：“姐，你为什么就不跟我说呢？我砍了那个二流子无赖，你就不会再受那么多苦了！”
大姑眼泪又留下来了，说：“我也想过告诉你，但是你那时候年纪也不大，怕你斗不过牛二，而且，如果你杀了他，你就要被判死刑，家里已经失去了我，妈妈就剩你一个相依为命了，我怎么可能那样做呢？那不是要绞死我们那苦命的妈妈么？”
释小北看着这对老姐弟俩，心里很不是滋味。
“后来，我怀孕了，牛二终于收敛了一点，有时也去队里干干活，挣点工分了。但他不允许我回去，我们妈妈生病那时，我跟他吵了一架，我捶着肚子，要把里面的孩子给捶死，牛二才勉强答应等我生下小孩后，就让我回去做一段时间的月子。结果，我那苦命的老母亲，没有挨到我生小孩，就死了。”
“我那时候已经快要生了，按照习俗，大着肚子不能回来做丧事，指望牛二主动来，是更不可能的了。生下孩子后，老弟你叫人给我带话，说不认我这个姐姐，我心里也很难受，不知道哭了几次，有了小孩，更不敢死了，也没脸回来，就只能一直待在牛二家里，磕磕绊绊地过日子了。”
“日子再难过也得过，好在我儿子还算乖巧，健健康康的也没什么病痛。好不容易养他到10岁，却跟着村里的坏小孩去偷集体地里的玉米，结果被人追赶跳了河，淹死了。这事儿对我打击太大了，我开始也反抗牛二了，他打我，我也打他，打不过就用棍子，用菜刀，后来牛二也有点怕我了，不敢像以前那么放肆了。那时我想了很多，这辈子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给毁了，但他也能去队里做点活挣挣工分，索性就这样过下去了。”
大姑拉过两个孩子，摸了摸她们的头，说：“后来，我又陆续生下了这两个孩子，这个大妞已经七岁了，小牛才三岁多。家里苦的揭不开锅，我身子弱，也只能去队里报到劳动，挣点工分，让他们不至于被饿死。”
释峰哽咽了，跪了下来，说：“姐姐，这么多年，你受了太多太多苦了，我误解你了，全家人都误解你了，我该死！”说着，释峰扇起自己的嘴巴来。
大姑也赶紧跪了下来，拉住释峰的手，哭着说：“老弟，你别这样，你快站起来……这就是我们苦命的生活，可能前世造了太多的孽了吧！”
释小北也赶紧走过去，把两位长辈给扶了起来，说：“大姑，难道现在是牛二良心发现了，让你回来娘家看望我们？”
大姑重又坐在长凳上，叹着气说：“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他怎么可能转了死性呢？也许是上天有眼吧，看到牛二做了那么多坏事，今年春天时候，牛二突然有一天夜里捂着肚子喊痛，吐了几口血，找了附近村子好几个老中医看了，都说可能得了绝症，没得治了。牛二也不知道算不算吓死的，才两三个月，就死了。”
释小北看到，大姑说话的时候，释峰始终握着她的手，俩姐弟靠在一起。
“牛二有一些本家亲戚，本来都没什么来往了，看到牛二死了，都说‘死者为大’，用一张破草席，把牛二裹起来，拉到山上去埋了。牛二除了一个小土房，也没什么财产，我想着终于摆脱了这个恶魔，在处理完他的后事之后，就收拾了一下，回来看看了。”
（这是我村里一个老婆婆的真实经历，她活到86岁，我小时候还吃过她给我的粽子和零食）
释小北不禁感叹，大姑这凄风苦雨的人生，真令人扼腕啊！
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大姑回来了，对于她们娘仨的安置，释小北也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