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脖子上的伤痕不严重,就是破了皮。
白辰澜要求,按照被野猫鬣狗抓伤的预案妥善处理。
在他的坚持下,池夏被打了狂犬疫苗。
她一动不动,任凭他们折腾。
旁边的实习医生看出了点什么,多了问了一句,“她脑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就这样,池夏没等到艾琳被召来,直接住进了单人病房。
她睁着眼睛,眼珠子一动不动,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白辰澜心中隐隐升起的不安,越来越重。
不对,她身上的情绪不是悲痛,不是伤心。
是死寂。
他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
医生检查了好几遍,脑子确实没受到实质性的损伤。
暗叹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
给她打了一针镇定,池夏这才缓缓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字不许漏。”白辰澜在病房外,逼问常笑笑。
当时在现场,距离池夏最近的,就是她了。
傍晚发生的一切,对于常笑笑来说,一切过于炸裂,她尚未完全消化。
迎着白辰澜咄咄逼人的目光,常笑笑组织了好几次语言。才磕磕巴巴地,复述了当时的情形。
池夏跟池钟鹤,没有血缘关系。跟苏文鸢,也没有。
她是苏文鸢,领养的孩子。
池钟鹤与苏文鸢婚后,一直没有怀上孩子,苏文鸢的问题。
二人商量后,苏文鸢前往福禄苑,收养了当时,只有五岁的池夏。
池夏十岁那一年,遭遇过一次绑架,池家未报警。苏文鸢携带赎金,亲自前往营救女儿。
返程途中,意外遭遇车祸。
那场车祸中,苏文鸢失去了腹中两个月的孩子。
池夏头部受伤,醒后失忆,遗忘掉那场车祸之前的许多事情。
爱屋及乌,池钟鹤多年来,一直对池夏视若己出,爱护有加。
直到苏文鸢离世,池钟鹤性情大变,看池夏跟仇人一样。
池钟鹤当众宣称将池夏赶出家门,彻底断绝父女关系。
听着常笑笑磕磕绊绊地讲完前因后果,白辰澜起身,吩咐白晥先送常笑笑回去。
犹豫了一下,一个电话拨出去。
“盯着二叔那边的事情,移交给白棋。你回来,继续跟进1920。”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是!”
窗外,夜色如墨。
白辰澜看着池夏沉睡的模样,突然伸手,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
躺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白辰澜闭上眼睛,激动地无法入眠。
眼前的人,是梦中那个人吗?
他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期待的是,他找了她许多年,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就在他身边。
害怕的是,他早已经把她,推到一个危险的位置。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白辰澜醒来的时候,池夏已经醒了。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的,醒了多久。
她只是睁着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常笑笑来看她,为她擦手擦脸,喂食。池夏依旧不理不睬,不言不语,也不张嘴。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三夜。
白辰澜拧眉看着架子上滴滴答答流下的营养液,接过常笑笑手里的粥,示意让他来。
“我知道你听得见!养恩大于天。虽然你母亲没有生你,却爱护了你十多年。她的遗愿还没有实现,你作为她唯一的女儿,不去为她争取。只是像只鸵鸟一样,不死不活地躲起来,对她不管不顾。你这样,对得起她的一片拳拳之心吗?”
白辰澜这一番话,说得极不客气。
半响,池夏纤长的睫毛闪了闪,漆黑的眼珠子恢复了一定光亮。缓慢地转向白辰澜的方向,怔怔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帮母亲离婚,还要拿回她的骨灰。相信我,我会帮你。”看见池夏有反应,白辰澜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放柔缓了语气。
池夏用点点头,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落进碗里。
她微微张嘴,喝了下了勺中的粥。伸手接过碗,自己喝完了剩下的全部。
一旁的常笑笑,暗暗松了口气。
肯吃东西了就好,这人,终于算是活过来了。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白辰澜迟疑道。
池夏垂眸认真想了想,冲白辰澜摇了摇头。
池钟鹤口中的什么车祸,还有再往前的事情,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白辰澜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想,先去给妈妈上柱香。”
上一次去灵安堂,池夏不相信苏文鸢已经不在的事实。
急匆匆地赶去,又仓惶逃走,失礼的很。
白辰澜陪着池夏,又去了一趟灵安堂。
池夏跟常笑笑跪在祭拜的石坑旁,一页一页烧着纸钱。
白辰澜默默上前,也上了一柱香。
池夏看了白辰澜一眼,俯身回了个家属礼。
“我想先拿回妈妈的骨灰龛,送回苏家。离婚跟财产分割的事情,交给律师去跟进。这个地方,我不想再呆了。”
“好。”
“涉及的所有费用,我自己来负担。”
白辰澜深深看了池夏一眼,“好。”
一行人去商场吃饭,池夏突然特别想吃青椒炝鱼。
以前苏文鸢在的时候,总是会带池夏,去吃张王记的沙参玉竹老鸭汤。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才知道,苏文鸢自己,最喜欢隔壁的那家青椒炝鱼。
白辰澜去停车,池夏跟常笑笑先上了楼。
“刘姨,真的跟着常叔叔走了?”
常笑笑露出浅浅的酒窝,“妈妈说我长大了,她也要去寻找她的爱情。”
池夏伸手摸了摸常笑笑的脑袋,“你以后,要不要跟着我?我去哪里,你去哪里,咱俩相依为命。”
常笑笑使劲儿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池夏,“你真的不嫌弃我嘛。”
“傻子。”池夏伸手去捏常笑笑的脸颊,嘴里嫌弃着,却红了眼眶。
“夏夏!”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
池夏蓦然回头,来人一身风尘仆仆。俊朗的下颚,全是刚刚冒头的青茬。
池夏干涸的眼眶中骤然蓄满泪水,嗓子哽到说不出话来。她飞奔过去扑进男人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辰澜从停车场上来,看到的,就是池夏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拥在怀里,泣不成声的画面。
白辰澜的双眼微微眯起,又慢慢舒开。
很好,前人栽树,后人拔苗。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劝得暂时平静下来,又被弄得哭成这样。
一会再发疯,谁去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