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4日星期天,阴
早上6:20
案情重大,警局成了刑警的家。余淮忙工作累了一晚上,转头看到同样疲惫的白锦躺在坐椅上小憩,便把外套盖在她身上。见她在睡梦中还皱眉头,不确定她是否在做噩梦。
白锦确实是在做梦。
她梦见了好高好高的天花板,好冷好冷的灯光。黄昏的易碎和站在墙角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她,一个是白铮。
他们好小,小到若是平视就只能看到面前大人的裙摆——那是一个深灰色的、长度到膝的包臀连衣裙,向上还能再看到颜色相同的西装外套。陈管家总爱穿这套衣服,或者是和这套衣服差不多的一些衣服。深色的包臀裙裙摆几乎成了他们的童年阴影。
“我怎么和你们说的?只能在院子里玩20分钟!你们玩了多久?31分钟——我不是还说了,要你们在小窦的视线范围里活动?越大越不听话!给我永远呆在这个屋子里,不许去庭院玩!”
她默默低着头,白铮也一样。中年女性陈管家又回头,把严厉的目光投向了刚被扇了一巴掌、默默捂嘴流泪的女佣小窦:
“两只眼睛都瞎了吧——又没让你同时干两件事情,就让你看个孩子还看不住!干脆把眼睛捐了得了!”
小窦委屈的只能低下头哭,女佣李阿姨默默顺她的背,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陈管家再回头又发现了不对:照往常,白铮被骂不过五分钟就要开始哭了,今天却安安静静。他还一直背着双手:
“你手里拿着什么?拿出来!”
见白铮没动静。陈管家冲上去抢他手里的东西。东西离开白铮手的那一刻,他立刻就哭了出来:那是一只灰不溜秋的小鸟,好小好小,也许它也是个孩子。
“还给我,还给我——”白铮哭喊着:“它受伤了,我刚给它包好!”
白锦看到白铮的衣角少了一块。那块布料在小鸟的翅膀上。白铮是看到了受伤的小鸟才钻进树丛里的,小窦当时在和白锦看花。小窦去找白铮时,白锦也跑进了树丛找弟弟。结果是小窦一个孩子也没看住。
陈管家才不顾这些。她把小鸟往庭院里丢去,像丢垃圾一般:“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捡回来——你们两个,罚站到睡觉时间!小窦也是——都不许说话!”
陈管家走了,他们都不敢违抗的站在原地沉默。过了许久,李阿姨才偷偷过来,和他们说话。
小窦赌气的说:“您别和我们说话,她会再罚我们的……”
“我看到她刚去了夫人房里。每天都这个点,要半小时才出来呢。”
李阿姨蹲在哭个不停的白铮面前,和他说:“小少爷不哭,李姨把小鸟捡回来了。它还好好的,在我房间安了窝。改天我偷偷带你去看它。”
“真的?”
“真的!”
白铮立刻就不哭了,高高兴兴的。白锦却问李阿姨现在几点。她不关心小鸟,她只关心妈妈。
……
徐若菲脚步匆匆的冲进了办公室,一进门就发出了巨响。白锦打了个抖,清醒过来。
余淮埋怨:“开门能不能小点声?”
“不好意思吵醒你。但是,又发现尸体了。”
白锦埋下头,扶着额头,有一点难受的样子。
“没关系,不是什么好梦,幸好你吵醒我。”她紧接说:“这次又是谁?”
他们迅速出警赶到现场。这次案发现场在南郊一个小施工地。徐若菲他们赶到时,顾勋已经在那里了。
“情况怎么样?”
“被害者名叫张燕,女,58岁。之前是《普城日报》新闻社的总负责人,现在辞职了,是这个施工地在建的小餐馆的所有者。死因是钝器砸伤头部,凶器估计是旁边那个铁锤。”
他们看到的那个尸体:尸体在一个大坑里,这个坑好像是预计的要建一个水池。
余淮看看白锦,白锦慢慢开口:“我不认识她。但,也许当时她也被收买了…不然这么大的事,总要登上新闻头条……”
顾勋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话:“你说什么?”
徐若菲岔开话题,查看的尸体:“她看上去虽然是被击中了头,但好像砸的不是很重…”
白锦指了指坑边的脚印:“像是她被砸中后,又被一脚踹进了坑里。这个脚印有点小……”
法医经过简单的查看后,得出了显然的结论:“她是失血过多死。头上被砸中的三下,但都比较轻,顶多砸晕。感觉这个凶手力气不是很大。哦,还有——”
法医指的指旁边的凶器锤子。锤子上被溅满了血迹,但把手上有一段很干净。
“有一段很干净是因为凶手握着凶器呗。”余淮说。
“对:但这宽度太窄了。”法医比划了一下:“凶手的手可能很小。”
顾勋听明白了:“你怀疑凶手是个女人,对吧?”
“男性孩童也可能…”法医一向不爱给出肯定的答复:“当然,成年女性更有可能。”
徐若菲说:“第一发现者是谁?”
顾勋说:“是施工地的守夜保安,姓江。他说张燕经常晚饭后来工地看看。昨天晚上八点半张艳进来的。九点左右,保安室门口晃过一个人影,由于身形和张燕相似,江保安以为是张燕离开了。九点半左右,又有个人影在保安室晃过,江保安拿着手电筒到施工地逛了一圈,没见到人影,以为是犯困幻觉。抽了两根烟清醒后,一夜没睡,没再有过人进出。直到天亮了,他进施工地散步,才在坑里发现尸体。”
“身形相似…那估计凶手就是个女人。”余淮得出这个结论很自然,因为张燕是很娇瘦的女性身材。
白锦梳理了一下:“也就是说,九点那个人影是凶手进去杀人,九点半那个人影是凶手离开。所以江保安进施工地才没有看到人影。那他进去查看的时候没有看到尸体吗?”
“大半夜的,一个老头拿着手电筒转悠,坑又那么深,没看着也正常。”徐若菲想了想说。
顾勋暗中瞟了白锦一眼,已经很笃定这一切事都和白锦身世有关了。
余淮忽然在那个坑里有所发现。
“这好像是…一支录音笔。”
“应该不是张燕的吧?一58岁老妇出来遛弯带什么录音笔啊。”
“这录音笔上挺多刮蹭,感觉用了不短的时间。”
余淮笑着说:“这年头用这玩意儿的不多哈。你能想到什么职业的人会用这个?”
白锦脱口而出:“刑警。”
“嗯,刑警确实…”
余淮拿着录音笔又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哎,你说记者会不会用录音笔呢?”
“好像确实会……”
余淮脸上的笑容消失,想到:录音笔,记者,《普城日报》……
那个讨厌的、毒舌的吴记者。
……
上午10:45
徐若菲回局里,白锦和余淮去了普城日报新闻社。顾勋还在案发现场,并给东方末打了个电话。东方末蓝天画和洛小熠很快到达现场,并以警方协助人的身份进入警戒线内。
顾勋把事情都跟他们说了一遍。
洛小熠:“现在余淮他们怀疑凶手是新闻社的记者?”
“是的。”顾勋把那个录音笔的照片发给他们看。
东方末环视四周,然后问顾勋张燕案和411惨案目前有没有发现联系。
“我偶然听到白锦一句话…”顾勋仔细回忆:“她好像觉得张燕也被收买了。不然411惨案这么大的案子,怎么会没有报道呢?”
东方末沉着的说:“整个案子越来越像是411惨案的受害者家属在报仇了……”
顾勋点点头,表示认可。
洛小熠这时候说:“可是,如果真的是411惨案的受害者家属在报仇,那叶轻呢?叶轻就是受害者家属啊…呃,如果依照我们的推理,李霞是411惨案受害者……”
东方末也无法理解。一直没出声看照片的蓝天画忽然表示:“我感觉这个录音笔就是个陷阱……”
“为什么?”
“你们看这个图。”
蓝天画指着图片分析了起来:
“我是艺考生,我们老师有时候让我们拿录音笔路自己说台词。录音笔的收音口贴了一层塑料膜,这个也一样。如果不把塑料膜摘去,录音效果会不大好。
这个录音笔显然有很多刮蹭,像是用了很久,但塑料膜却没撕掉。我感觉一个经常用录音笔的记者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也就是说…”
“刮蹭可能是伪造的。放这个的人根本就不了解录音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