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陈欣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从枕头下摸过电话,看到来电人,她瞬间清醒了从床上坐起,脑子里风车似的转,组织好了最合适的说辞,才接听起来。
那边,刘丽芬连珠炮般担忧地问:“不是说好回来的吗?都给你留门了怎么不回来?
“是在同学家留宿的吗?没发生什么吧?”
“许为起来了吗?起来了就赶紧回来!”
陈欣一一应答,总算对付过去了。
但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在房间消磨了两个小时,才去喊许为起床,然后两人一起退房,吃早餐,回家。
到家时已是十点,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看来宋丽还是到医院给许绍辉送鸡汤去了。
陈欣检查家里情况,发现玄关处的玄关镜、客厅的花瓶、以及装饰面的各种相框和画通通不见了,可见昨天宋丽砸了多少东西,不过她理智应当还在,重要的家具和电器她一个也没碰。
下午三点,宋丽和刘丽芬回来了。
许为听见动静,第一个走出来。
刘丽芬在玄关处换鞋,许为站在客厅门口,母子对视,空气仿佛凝固。
后脚跟出来的陈欣不敢再靠近,和刘丽芬对视一眼,心里都着急,怕他们再起冲突,却又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站在一边。
“妈,我有话跟你说,”许为的声音意外的温和,宋丽神情也意外的淡然,“妈妈也有话跟你说,”说着,把包递给刘丽芬,跟许为去了他房间……
陈欣和刘丽芬两人各去做自己的事,却都不免心惊胆颤。
一个小时后,母子俩一起从房间出来,表情正常,似乎没发生争执。
太奇怪了,先前为一点小事就冷战的两人,这回这么大冲突,反而安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日之后他们一切如常,该叫妈叫妈,该给钱给钱。
陈欣把先前剩下的两千九百块还给宋丽,一向管着儿子用钱的宋丽大手一挥,把钱直接给了许为。
但一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宋丽不再捣鼓甜品逼着许为试吃,许为也不再跟宋丽唱反调,母子关系变得礼貌而疏离。
开学是在正月十六,前一天元宵节,以往必定带许为出去吃喝玩乐的宋丽说今年一切从简,晚上让刘丽芬煮几碗元宵就算过节。
饭桌上冷冷清清,大家都默契地不说话,直到宋丽手机铃声响起——许绍辉打来的。
“喂,老许,你在家过节吗?哦,你出院那天啊,人太多了,我想想还是没去,去了也是添乱……”
在陈欣听来,这语调过于平和,与之前的殷勤讨好判若两人。
“为为吗?”宋丽瞥了眼正埋头吃元宵的许为,淡淡道:“明天报名他自己去,反正老师都是熟悉的,你不用来了。”
……
晚饭后,陈欣收拾完碗筷回房写竞赛题。
眼前全是数学公式,脑子里却回荡着那天宾馆里许为克制的哭声。
不知今晚许绍辉这通电话,是否挑起许为的伤心事了。
她借着问题目的由头,去敲许为的门,“许为,我有个数学问题搞不明白。”
“门没锁。”
陈欣推门进去,屋里亮如白昼,许为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见她进来,立即收笔阖上那本天蓝色封面的笔记本。
“什么问题?”
陈欣走过去,将圈好的一个二次函数的题递给他看,“就是这个,我总觉得解析错了。”
许为接过,仔细看了十秒后,抬眼似笑非笑瞧着陈欣,“解析没错,错的可能是你的脑子,哪里不懂?”
陈欣咽了口唾沫,想反驳但强行压制住了,指着其中一个步骤,“就是这儿。”
许为冲她挑了挑眉,“你干嘛?”
“什么我干嘛?”陈欣疑惑。
“你这时候不应该反驳我吗?”许为说。
每次许为说她脑子不聪明,陈欣总要瞪他一眼,或驳他一句,今天居然全不计较。
陈欣想说看你那天在宾馆哭得那么伤心,我以后会尽量宽容你关爱你,但出口的却是:“我懒得跟你计较。”
许为笑了,他书一阖放在一边,身子歪靠在书桌上,一副大爷的口吻,“那我现在渴了,你去给我泡杯热茶,反正你也不计较。”
这小子得寸进尺!
陈欣深深看了他一眼,到底去餐厅给他接了杯热水。
许为接过杯子,悠悠抿了口,满意道:“冷热适中,很好,就是外面的光线有点刺眼,你把窗帘拉上。”
这是把她当仆人使了?
陈欣憋着一口气,噔噔噔走到窗台前拉上窗帘,回头没好气地问:“还要干什么?”
许为双手抱胸,歪着头,一副“我就看你答不答应”的样子,“你英语好,不如以后替我写英语作业,反正你不计较嘛!”
陈欣忍无可忍,脚重重一跺,“想都别想!”说完把才关上的窗帘又拉开,走过来,一把夺过许为手中的杯子,然后拿上自己的书,大步走出门。
怎么会有这种人?
她好不容易泛滥一回同情心,他就把她当佣人使,还得寸进尺的想让她帮忙做作业?门都没有!
人与人之间果然应该保持距离,刚来时许为对外人他多冷漠多拽啊,谁想到熟悉之后这么会……耍贱呢?
门内,许为看着陈欣气急败坏跑出门的傻样儿,忍不住发笑……
可笑着笑着,好像突然被什么悲伤的事击中了,笑意收敛,他垂下眼眸,像夏天一场突然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回身翻开笔记本,继续记录他那乱线般理不清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