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面对两个金川人的劝解,那年轻汉人摇了摇头,神色坚决。
提议被拒绝,两个金川人有些急了,其中那年长一些,大概有四十多岁,一脸胡子的金川人道:“孙兄弟,现如今清廷大军即将围困勒乌围,他们大军十余万人!咱们汉,藏两家,军民加起来也只有数千人,如何能打?!”
“如果咱们再这样抵抗下去,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那中年金川人说着,旁边的那年轻点,大概三十岁的金川人也立刻道:“是啊,咱们打不过朝廷的,和我们一起杀了索诺木请降吧。”
对于抗清之举,大小金川之中各派势力从一开始心就不齐。
最开始和清廷起冲突,是上上任金川土司莎罗奔为了自己的野心和一己私欲,想要扩充大金川的领土,开疆拓土,才反叛清朝。
而小金川土司本来无意抗清,而且一直以来,大小金川之间就多有摩擦,冲突不断,是上上任大金川土司莎罗奔为了控制小金川,便是将自己的侄女阿扣嫁给了当时的小金川土司泽旺。
泽旺本就性情懦弱,受制于妻,阿扣还和泽旺之弟良尔吉私通,之后莎罗奔勾结良尔吉,奔袭小金川,生擒泽旺,取了小金川的印信,控制了小金川。
随后莎罗奔又公开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巴旺土司,以期控制巴旺,几年后又发兵攻打明正土司,力求扩张。
之后,就是乾隆十二年的第一次征大小金川之战了,当时清军的将领是张广泗,但张广泗战事不力,进剿失败,乾隆又改派岳钟琪领军。
也就是说,从近三十年前的第一次大小金川之战开始,大小金川周围的各个土司部族,除了大金川之外,其余的部族都无心抗清,各成派系,多有矛盾,并不团结。
现在,乾隆四十年,第二次大小金川之战已经接近尾声,当前大金川土司索诺木是莎罗奔的侄孙,泽旺的儿子小金川土司僧格桑已经被索诺木杀了,以求投降清廷。
但清廷拒绝了索诺木的投降。
不得不说,索诺木也是异想天开,大小金川之战的一切起因,都是因为大金川,索诺木作为大金川土司杀一个被他胁迫的小金川土司,就想投降,也是痴心妄想。
但现在,他手底下已经有人明白过来的。
一切起因都是大金川,那他们把索诺木杀了,投降清廷,应该能成。
但这些人没把握,毕竟不管怎么说,索诺木都是大金川土司,手里还掌握着大金川兵数千,他们得给自己找点盟友。
于是,他们便是盯上了目前正在大金川与他们一同抗清的明朝遗民。
明朝遗民虽然数量不多,军民加在一起共一千多人,但其中男丁各个能战,抗清多年,战斗经验无比丰富,是一股强大的战力。
但他们从一开始就找错人了,和他们一同抗清的明朝遗民本就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和野心才选择抗清的。
他们不剃发,不易服,要坚持抗清到底。
孙思明望着面前的两个金川人,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和这些人终究不是一路的。
只不过是抗清的需要,才会和他们结盟。
“大小金川完了。”
孙思明心头暗想着,他们的一切努力,终究是会走向失败。
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但他终究还是要去做,就算是失败,也要去抗争。
不是为私欲,不是为野心,而是为了守住他们汉人正统。
“你们请回吧,我是不会答应的,我们汉人一千五百九十七人,会同鞑子抗争到底!”
孙思明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站在门旁边注视着那二人,坚定的说道。
“你还坚持什么!现在是朝廷的天下,咱们只有降了,才有活路!”
那中年金川人站起来,十分不理解孙思明的举动,他不明白为什么孙思明要坚持抗清。
“那不是我的朝廷。”
孙思明闭上了眼,长呼出一口气。
“是,你不承认清廷是天下的朝廷,可这有什么用!?这并不会改变清廷已经占据整个天下百年之久的事实!”
“而你的朝廷呢?!醒醒吧,明朝早就亡了!”
“你的朝廷早就不在了!”
那中年金川人一连串的话语说出来,但孙思明仍然是面不改色,巍然不动。
“我是不会答应和你们一起降清的,请回吧!”
孙思明神色坚决。
“行,咱们走,你不和我们一起干,那我们自己干!到时候你也别拦我们!”
那中年金川人猛地站了起来,和那年轻些的金川人一起从孙思明旁边走了过去。
那两个金川人走后,另一个长相和孙思明有些相近,但年龄稍小一些的汉人男子走了进来。
“二哥,他们来干什么?”
那走进来的男子问道。
“正明啊。”
孙思明先是喊了一声,然后又道:“他们要劝我和他们一起投降鞑子。”
“你答应了?”
孙正明闻言,便是连忙问道。
“怎么可能。”
孙思明摇了摇头,然后道:“正明,这两天都让手底下的人警醒点,不止要防备外边的鞑子,还要警惕寨子内的那些金川兵。”
“知道了。”
孙正明点了点头。
他们孙家是在金川的这最后一支明朝遗民的领袖,当年,孙家从扬州逃了出来,为躲避清军,一路逃到了四川,在崇山峻岭之中安家落户。
和孙家一样逃难来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就是金川明朝遗民的最初班底。
而现在,经过百多年的抗清,包括孙家在内,金川的明朝遗民战死了一批又一批男丁。
孙思明那早已战死的父亲共有六个儿子,孙思明排行老二,孙正明排行老五,不过现在,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作为领导者,继续领导汉人军民抗清。
又对自己的这个弟弟吩咐了几句,之后孙思明便是离开。
但孙思明没看见,当他从孙正明身旁走过的时候,他弟弟眼中的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