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年敏锐多疑,稍有痕迹便会察觉不对,想要保棠宁毫发无伤,就要让他主动将棠宁“送”出来。
而且陆执年和南齐皇帝聂煊的事情,以及那封家商船的消息,还有骗过陆执年身边那些人的“扈五”,皆是乌娅帮助,陆执年或许也没有想到,他算计了乌娅自以为胜了一切,但两年相伴,乌娅也远比陆执年所想象的要更加了解他的一切。
扈五本就是乌娅的人,他和他兄长扈三被乌娅派到陆执年身边。
二人背叛了公主府跟随了陆执年,但扈家其他人却还在乌娅麾下,其中之一便是今夜冒充扈五的人。
“朕会遵照之前约定,将说好的那一片北地草原交给你,也会传旨给北陵郡守命他们放了三大部残余之人还有你母妃,允你带他们离开北陵郡回归草原生活。”
“从今日起你是初云郡主,只要你不做不该做的事情,你手下的人不生谋逆之心,朕会待你和十三散部一视同仁。”
乌娅愣了下,没想到萧厌会这么爽快。
当初宗聿部的人因她死伤惨重,后来陆执年逃走后更成众矢之的,十三散部反叛致使王城大军兵败山倒,她杀了呼延闵带着残余之人逃离却一路都遭追杀,最终也不过寥寥数人跟着她逃出北地,其他人皆是被魏朝军队所擒。
她主动找上萧厌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魏帝利用她后过河拆桥。
可没想到他会遵守承诺,甚至允许她带走三大部残余那些人。
乌娅忍不住说道:“王城主军虽然被你们剿灭,但是三大部残余之人依旧不少,你让我带他们回归草原,还放了我母妃,就不怕纵虎归山”
萧厌拉着缰绳轻笑了声:“成年壮虎朕能拿下,何况是你。”
当初的北陵何等庞然大物,萧厌尚且不惧,更遑论是现在。
北陵大局已定,草原已归大魏,北陵郡已有十三散部的人以郡王身份约束,三大部族主要兵力也几乎全部葬身战场,他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乌娅或许是虎,骨子里也有北陵王族的凶悍血性,放她回去十年,二十年后,兴许北陵会因她振兴甚至卷土重来。
可是萧厌怕吗
萧厌垂眸看着乌娅:“北陵已经归降大魏,朕也做了能做的所有安排,至少在朕在位期间,你没机会成为山中巨虎,北陵亦不可能有机会凌驾于大魏之上。”
“至于朕百年之后,若镇不住北陵让你们起复,那是朕的子孙无能,与朕何干”
人死百消,他在世时让大魏强盛,但谁能保证将来不会有几个不肖子孙,当年太祖皇帝何等英明,将北陵驱逐至北边极地,大魏盛极一时,诸国来朝,可后来不依旧险些被子孙败得干净。
就算他今日屠了北陵诸部,杀尽蛮族之人,大魏也不可能永远强盛,更不可能保证每一个君主都能如他一样。
萧厌能管的只是自己在世之时,他会竭力同化北陵,将北陵蛮族归于魏民,创造最好的条件,如果这种情况下将来依旧让北陵复起盛过大魏,那只能说是将来掌权魏朝的人废物,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人都死了,难不成还要管着子孙万代
再说了,将来这大魏是不是他子孙的还不一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出个蠢货就断了皇室香火,那到时候的事情他这个死人更管不着了。
乌娅被萧厌这番随意散漫的话说的噎住,随即忍不住笑起来,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季容卿百般算计都不如眼前这男人,她忍不住看向棠宁笑道:“你选男人的眼光不错。”
棠宁扬唇:“多谢夸奖。”
乌娅笑了笑,转身指了指地上那些人:
“刚才有些冲动,不小心割了这人的舌头,不过扈五在你们手上,之前那春生也被你所擒,想来应该能撬出你们想要的消息。”
“季容卿我就带走了,没还清他欠我的东西不能让他死的那么容易,不过我跟你们保证,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往后余生我也会好好照顾他。”
萧厌和棠宁看了眼几乎成了血人,失了眼睛口舌活活疼晕过去的陆执年,对于乌娅的话半点都不怀疑。
……
乌娅领着人带着陆执年离开之后,棠宁靠在萧厌胸前望着他们的背影说道:“不留下陆执年”
“留他做什么”
萧厌神色恹恹:“他以心悦为名算计于你,让人人都道他为情偏执疯魔,连他自己怕是都被自己那副模样给骗了,口口声声说他所行之事皆是为你。”
世人对于多情之人总会怜悯心软几分,本是自私贪利的野心蒙上一层男女情爱的皮子,哪怕陆执年恶事做尽,竟还有人为他对棠宁的那份“深情”唏嘘,甚至觉得他情有可原。
陆执年不是说他为情执念吗,那就让他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偏执疯魔。
萧厌不屑于折磨陆执年,但是之前棠宁因为他所受的那些罪和伤痛不能就此撇过,他眸色有些冷暗:
“陆执年以情为名所施于你身上的那些,乌娅会千倍万倍的还给他,他不是跟你索求情爱吗,那我就送给他一份。”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乌娅更爱陆执年。
而乌娅身边也是陆执年最好的归宿。
棠宁听着萧厌的话,仿佛已经能看到陆执年的结局,她朝着萧厌怀中缩了缩,整个人放松下来后那源源不断的疲惫侵袭而来。
她抓着萧厌的衣摆,轻声道:“阿兄,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
棠宁想说萧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知道了她和陆执年的古怪,可话到嘴边,却都只化作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明明问的模糊不清,甚至没有说清楚是知道什么,可二人却都心知肚明,棠宁话中说的是什么。
萧厌沉默了片刻才拉着大氅将人裹在怀中,他拉着缰绳安抚身下有些暴躁的马儿,就着月色低声道:
“早前时就曾疑惑,你身上古怪之处太多,无论是你对宋家的仇恨,还是你对陆家,对铖王府之事的狠绝和未卜先知都有些不同寻常。”
“刚开始时我只以为你是遭逢生死开了窍,可后来发现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