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刻的时间,院子里脚步声纷沓而来,田乐心掀开被子下榻,菱角一同起身,抓起榻边田乐心脱下的披风给田乐心系好,紫砚也起身跟在她们身后往外走。
时长在外间跟田乐心说:“姑娘别紧张,是刘副将来了。”
田乐心迎出门外,看到浑身浴血的刘副将正给她行礼,田乐心快步上前扶起刘猛问:“你受伤没有?”
刘猛说:“有些皮外伤而已,不打紧的,外面的叛军都已清剿,多亏马大人带兵有方,吕大人又派了增援。”
田乐心又问:“你带来的兄弟们可还都在?”
刘猛说:“清点完了,有受伤的,没死的,马大人的军医正在外面医治。”
田乐心点下头说:“事态平息后,要去好好拜谢吕大人和马大人。”说完田乐心抬头看向青莲姊消失的方向,现在只有她下落不明了。
刘猛打断田乐心的哀思说:“还请姑娘在此坐镇半日,待清点收拾完再请老夫人回来。”
田乐心表示同意后,让刘猛也去医治一下,都安顿好了再来回报。大母她们在下面多待个半日也没什么,张锋已经给老老小小都备好了两日的吃食在下面。
田乐心回到屋里,心神不宁的等着青莲的消息,张锋送来的东西也吃不下去,只喝了半碗热粥,剩下的让菱角放在炉上暖着。
屋里又燃起了暖炉,可田乐心的手脚还是冰凉的,捧着暖手炉也不管用,田乐心不时的看向窗外,还是没有青莲的消息,大母她们都出来后,她该怎么跟大家说啊,尹清涵一定会内疚的。
时间变得漫长无比,田乐心坐会儿走会儿,一个时辰后院里有了动静,时长跑了出去,田乐心放下暖手炉跟着往外跑。
确实是亲卫们回来了,钱长生抱着青莲,青莲发髻凌乱,身上被披风裹得密不透风,眼睛睁着,但脸色惨白。
田乐心略松了口气,带着钱长生进屋,让他把青莲放到榻上,钱长生跪在榻边不肯离开,田乐心心里腾起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马上就要爆了。
钱长生隐忍了半日跟田乐心说:“刺客把她带去见了王家人,被识破不是清涵姑娘,就丢给了手下的兵士,我受到拦阻晚到了一步……我把那些人都杀了。”然后就不说话了。
田乐心从这隐晦的话里听明白了原由,青莲被那些人玷污了,所以她现在惨白着脸色,不求生,只求死。
田乐心沉下气,严肃的问钱长生:“青莲姊姊虽然是你的妻,但我现在给你选择的权力,你可以跟青莲姊姊和离,我带青莲姊回我身边……”
田乐心还没说完,钱长生急急的说道:“她是我的妻!我决定娶她时,就认定了,这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人可与我相伴终身,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愿与她相伴到老!若她不在了,我绝不独活!”
田乐心没管钱长生说的话,问他:“你的两个孩子你也不管了吗?”
钱长生看向青莲,伸手抚去青莲脸上凌乱的发丝,说道:“孩子有姑娘护着,吃不了苦,我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走黄泉路。”
田乐心深吸一口气,残忍的问道:“青莲姊姊现在身子不清白了,你不介意?”说完,田乐心就看到青莲身子一颤,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了一行清泪。
钱长生坚定的说:“我娶的是她这个人,又不是什么清白俗事。况且这又不是她的错,谁的错谁来领,该死的是那些贼人,所以我杀了他们!”
田乐心轻声问青莲:“你都听到了?钱长生不会因为这事嫌弃了你,你要死了,你的孩子可就没阿母也没阿翁了。”
看到青莲的眼角又流出泪来,田乐心坐直身子,大声说:“再说,这也是因为他们护卫不当,让你受了苦,也让我们担了这半日的心,一会儿我就罚他们都跪到院子里去,你什么时候消了气,什么时候再让他们起来。”
说完这段话,田乐心又颐指气使的指着钱长生说:“你,带着你的兄弟都跪到院子里去,不许穿披风,也不许穿皮甲,跪到青莲姊姊原谅你们了,才许起来。”
钱长生听完就要起身,却被青莲伸手拉住,披风散开,田乐心看到了青莲被撕烂了的衣装,和被抓伤了的皮肤。
青莲用另一只手拉住散开的披风跟钱长生说:“跪什么跪,不就是破了身衣装吗,换下来烧了便是。”
钱长生喜极而泣,抱住青莲就不撒手,田乐心起身取来青莲装扮尹清涵时换下的衣装放在榻上,跟这对小夫妻说:“更衣的事,我就不掺和了,你们自己来吧。我去看看粥还热不热,姊姊应该也饿了,我也饿了。”
田乐心呼出口气,心也从湖底漂了出来,出了里间的门,跟忐忑等在外面的菱角和紫砚说:“都饿了,饭菜还热着吗?”
菱角高兴的蹦起来说:“热着呢,热着呢,我去端过来。”
紫砚也松了口气说:“我去帮忙。”
俩人出去了,田乐心来到门前,跟等在外面的亲卫们说:“这俩人没事了,但这别院的警戒还不能松懈,还得麻烦你们四下查看一番,也不知昨晚损毁了多少。”
田乐心能感到他们也松了口气,几人沟通了一下四散而去。
这几个人刚走,刘猛带着马大人来到大母的院里,跟田乐心汇报了昨晚的情形。原来王家大势已去,王贵妃在宫里自尽了,王家三位老大人被官家设计,拘于宫中,赐死而终。王家余孽率领残部直扑她们这里,想用尹清涵和田乐心的命做最后的挣扎,妄想能保下自己的小命,却被守在这边的人鏖战一宿,一网打尽。中间出了劫掳错人质的事,让他们彻底绝望,一部分人降了,另一部分人想玉石俱焚,所以反扑了回来,但仓惶保命逃出来的残部,哪敌得过训练有素的正义之师。
只是之后亲卫们回报的院落查看结果,有点不尽如人意。这别院被毁得有点严重,除了后花园因为没人,还有大母住的这个院子是由亲卫和刘猛带来的人严防死守着,所以幸免于难,其它院子都过了火,院墙也所剩无几,甚至连厨房都被毁了,幸亏张锋跟着火头军历练过,在瓦砾之上,也做完了大家的吃食。
田乐心从密室里迎出了大母和尹清涵,青莲的两个娃娃也终于吃了上阿母的奶水。大家看着劫后余生的别院,苦中作乐的吃着张锋就地做的热汤热饭。吃完饭,众人都聚在大母院里休息,各人的婢女回去从残垣断壁里收拾出没损坏的衣装,首饰和贵重物品,除了衣装,都放进密室里保存起来。
下午,尹清涵和田乐心还没来得及去吕大人那里上门拜谢,吕大人就带着手下来看望她们了。
大母带着众人迎接吕大人,吕大人并不高大,反而是个瘦瘦小小的小老头,说是小老头也不太准确,人家才四十来岁,只是看起来长得有点着急,站在人高马大的马大人身边,对比就更强烈了。
一众人回到大母屋里坐下,吕大人开口道:“尹老大人的别院经此一战,损毁严重,已不宜居住,现在回京都也不是适宜的时间,毕竟局势仍未大定。在下虽为郡守,但并未建有别院可供老夫人另住,所以在下想请老夫人和两位姑娘暂居于在下的宅邸。我近日公务有些繁忙,不会居于家中,家中妻小也正好回了娘家,只有老阿母深居简出。如老夫人不嫌弃,我派人帮忙,这就可以搬过去,只是寒舍中没有尹老大人的别院考究,怕委屈了您和二位姑娘。”
大母笑着说:“我就是个老婆子,从武出身,本来就没什么讲究,这两个孩子也不是奢靡之人,呈吕大人美意,我们下午就搬过去,叨扰令尊几日吧。不过就不劳您派人了,东西本就不多,这里的人够用了,只是我们来时的马车也都被毁了,还请您给备几辆车,留个人带路就行了。”
吕大人也不纠结,转身跟马大人说:“你现在就去备几辆辎车给老夫人送过来,再把府里的老车夫带过来。”看马大人领命出去了,吕大人回头跟大母说:“您到了寒舍,看缺什么就让管事去采买,厨房就交给您这边的厨子了,我听说,他做得一手好饭菜。”
大母笑着说:“我们这儿厨子做的饭菜确实不错,可他不是我的人,是我这小孙女的手下,您的厨房也不用都交给我们,令尊吃惯了的口味也不必换,但若她喜欢同我这老太婆一起用饭,我也是高兴的。”
吕大人看事情都安排好了,就以有公务要处理离开了。吕大人走了以后,田乐心问大母:“大母,我们临时住客栈也不是不行,为什么要住进吕大人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