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尹清涵示意月雯去泡茶,月间给他们端来果子说道:“老大人说五姑娘要来,这是指定给姑娘做的,和外面买的都不一样,仿的是宫里的做法,姑娘尝尝吧。”
田乐心看了田乐松一眼,他微微点头,田乐心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细细品尝,这果子馅料细腻,绵软可口,原来宫里的果子是这个样子的,常荣轩也是吃过才知道,那估计没吃过的,仿制也仿制不出来。
尹清涵从压在下面的果子里拎出来一个,递给田乐心说:“妹妹再尝尝这个,味道不同的。”
田乐心用另一只手接过,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瞪着眼看尹清涵,又看眼田乐松,因为这口感,正是在要塞吃到那种。
清涵姊姊的笑容里有一丝狡黠,小声问田乐心道:“怎么样?这可是我放了月余,午后才蒸软了的。”
田乐心咽下嘴里的果子问:“月余?”
尹清涵又抽出一个果子送到田乐心嘴边说:“再尝尝这个。”
田乐心张嘴咬了一口,这个馅心比刚才的软,田乐心咽下后跟尹清涵说:“不如刚才那个有嚼劲。”
尹清涵姊小声说:“这个是放了半月余的。”然后才用原声调说:“那妹妹觉得这三个,哪个最好吃?”
田乐心举起手里的两个果子说:“这两个都好吃。”
尹清涵看了田乐松一眼问:“你要不要尝尝?”然后指了一个压在下面的果子。
田乐松伸手拈起被指过的果子放进嘴里,咽下去后笑着说:“我就是位凡夫俗子,这仿宫里的做法,我还真吃不惯,太过细腻了。”
这说法和常荣轩说的一样,看来这种吃食,男子都不太喜欢,难不成是宫里做给女子吃的?
尹清涵笑着说:“这本就是仿宫里做给嫔妃们吃的果子,你们男子不喜也是正常。”
看来田乐心没猜错,难不成去找严老将军的谈判的是宫里的女子,甚至可能是妃嫔?妃嫔不是不能出宫的吗?
田乐心有些疑惑的看着尹清涵,她眼眸微转,跟田乐心说:“大父时常从宫里带些果子给我吃,开始时也不知道这些果子有什么区别。有一次带回的就和这个口感不一样,问了才知道,那次拿回来的,是官家直接从书案上拿起来赏给大父的。我们也才知道,原来宫里的果子,是要分给谁吃而有不同做法的。宫人和宫女吃的,有时还不如咱们自家做的精细。”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严老将军之所以在府里严防死守,因为是有妃嫔在府里,一旦消息泄露,那便是掉脑袋的大事。
现在又锁定了一项,接下来就是找出她是谁了,妃嫔能出宫,无非是省亲、娘家有大的红白事,这人会是谁,宫里的人想必都知道,难的是宫外的他们,怎么去问出来呢?
田乐心还在想着,田乐松说:“时候不早了,既然这果子你觉得好吃,那不如我们带些回去给大母,明日你们还有约要见面呢,有话明日再聊也不迟。”
田乐心们告辞离开,带了一大盒新鲜的各色果子。到了福寿堂,正好大母醒了,田乐心把果子分出一半,让田乐松给田母送过去。另一半,田乐心捧着送到大母跟前,给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陈嬷嬷把屋里的婢女都指派了活计遣出了屋子,田乐心拉陈嬷嬷也坐下,一边吃果子一边说了今日的事。
陈嬷嬷说:“你这孙女越发的机警了,以后你大可不必担心,姑娘也可放心,你大母老谋深算着呢,着不了那些人的道,再说,还有我这个老家伙呢。”
田乐心拉着陈嬷嬷说:“您可真不老,您和大母都不老。”
大母说:“这丫头的嘴啊,用蜜腌过的。不过你刚才说的计划,我觉得尚有不妥。你离家近两年了,走之前也并不与清涵熟识,现在刚回来,就熟得蜜里调油一般,谁看了不生疑?”
田乐心细细一想,确实有些不妥,但事已至此,该如何补救呢?
大母又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处出来的,你们可以因为两家联姻,走得近些,但也要循序渐进才好。”
田乐心认真的点头听取大母的建议。大母又教了田乐心一些在女人成堆的地方的相处攻略:如何探听想要知道的消息,又不显得突兀;如何应答不想让别人探听的消息,又让别人不尴尬;如何判断谁是消息集散中心,站在她身边就可以以逸待劳;如何在想离开的时候体面离场;如何应对高位者的打压;如何回应不友好的言语攻击……
田乐心回到房里,就让秋槿帮她研墨,在木简上把攻略一一记下,好脑子也比不得烂笔头,何况是大母这种填鸭式教学,根本来不及一下都吸收。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没有这成了精的老人指点,田乐心怕是早就坟上长草了。晚间田乐松来大母这里一起用饭,大母像是刚想起来要叮嘱他们一样,跟田乐松和田乐心说:“清涵为人和善,自是会让人想去亲近的,心儿在外这些时日,性子都有些野了,你喜欢清涵是好事,但不可太过放肆,别让清涵觉得不自在了才好。”田乐松多聪明,一听就明白了大母是在点他,田乐心与尹清涵的相处模式有些激进了。
有了大母的提点,第二日,田乐心和尹清涵在张御史府中,表现得既亲近,又有分寸,堪称女叔与嫂嫂相亲的典范。而且在和一大群官宦家女儿的相处中,田乐心了解到她们其间,关系真是错综复杂,多少都能攀上些亲,比如姨母家的侄媳的表姊的表妹,如果这关系里再带个堂姊、堂妹的,那关系又能近不少,比如姨家的侄媳的表姊的堂妹,就感觉一下近了好几分。光记这些田乐心就有点头痛了,尹清涵送田乐心回府的路上,田乐心问她:“这拐来拐去的关系,你是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的?”
清涵姊微笑着答:“谁一下记得住那么多呢,你只要记清最后那一层,下次只称呼她表姊或堂妹就行了,常见的自然就记得住这七拐八绕的关系了,以后不太见得着的,记那么多做什么呢。只要你身份够高,她们见咱们自然会再说一遍,生怕你记不住,身份比咱们高的,说一遍咱们也会留心都记住的,不是吗?”
还真是这个样子,这席间比的就是身份高低,连下人都会看身份进行区别对待,可那些身份低微的官宦儿女,他们阿翁为了多攀些关系,儿女们就算低三下四些,也会让他们多参与这些社交活动。
田乐心现在对阿翁有些改观了,他那时卑躬屈膝的攀关系,田乐心还多少有些不屑,如今真是要感谢他,不曾逼迫他们出现在这种地方,保留住了他们的尊严。
不知那时田乐松还未成为廷尉,他们也没有受到尹老尚书的赏识,三姊去参加诗会,会不会受人白眼,她又是怎么应对的,只是斯人已逝,多想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