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虽然很头大,但也不得不问:“你是谁,你做什么了?”
时长把他拉回来,押在厅中让他说话,他冲着郡守涕泪横流的说:“我是负责给亭长大人营里采买补给的,自常二大人借住营区,因为我会说些官话,就调给他们帮忙采买食材。谁知刚调过去,夜里突然有黑衣蒙面人闯入家中,掳走了我的妻儿,要挟我送毒菌给常二大人的部曲,不然就杀了我的妻儿。我不得以,只能照做,但我与常二大人无冤无仇,所以只挑了些看起来就比较明显的毒菌掺在可食菌里送去。接连两日营里并没有人中毒,那黑衣人昨日夜里,竟然丢了件我儿的血衣进屋,让我下重毒,不然就只能见到他们的尸身了,还请郡守大人救救我的妻儿啊!”
常荣轩用眼神示意时长,时长回头示意,有两个兵丁架了一个已经不能行走的黑衣人进来,丢在地上,那人只微弱的动了动。
常荣轩问杂役:“你看看去你家的是不是这个人?放心,这人的手筋脚筋都挑了,伤不得你的。”
杂役俯身仔细查看,猛然直立起来,指着他喊道:“就是他!就是他!他额角有刺青,我认得,就是他!”然后杂役目眦尽裂揪着黑衣人的衣襟前后推搡着吼:“我妻儿在哪?你把他们如何了!”
时长把他拉开,拎出了正厅,哭喊声渐渐远去,正厅里鸦雀无声。常荣轩清了下嗓子问匐在地上的人:“你手脚已废,若想活命,就说说是谁让你去做的这事?”
孟桐此时出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么清静的地方,被你们弄得乌烟瘴气,鬼哭狼嚎,真是晦气。要闹,你们出去闹,不要在这里搅了程老大人的清静。”说完孟桐就要起身离开。
常荣轩皮笑肉不笑的跟孟桐说:“孟大人留步,原也是您要在这里说的,现在吵闹的无礼之人已经拎走了,这个不会吵,只怕孟大人,是希望这个人永远出不了声才好吧?”
孟桐脸色一阵青白,起也不是,坐也不是。
常荣轩又跟地上的黑衣人说:“你没有自尽,想必还是想活的,这可是唯一的机会了。就算你咬死不说,出了这个门,也会被灭口。说了,至少我还可以保你不死。”
黑衣人静默片刻,匐在地上勉强的抬起头,盯着孟桐说:“就是他,孟桐孟大人。他给了我一锭金子,让我想办法要了常二大人全营人的性命。我自知这钱财拿得不易,但还是起了贪念。掳了采买食材杂役的妻儿,要他下毒,这两日我盯着他掺了毒菌送进营地,但两日都无人中毒。昨晚孟大人找到我,说今晨要是能弄死一营人,就饶我一命。若是不行,但能提着常二大人的头来复命亦可,而且还会再赏我一锭金子。我被钱财迷了眼,昨日夜里,我杀了杂役的妻儿灭口,丢了他儿子的血衣威胁他下重毒。我想,就算常二大人没中毒,但身边的人都中了毒,单打独斗,使些阴损的招数,没准也能拿到那锭金子。没成想,常二大人已有了警觉,今晨我刚进军营就被擒获。金子我不要了,求大人让我活命就行!求求大人了!”
原来这一晚加一早上,发生了这么多事,钱长生进主帐汇报时可没说这么多。
常荣轩待他说完跟郡守说:“若他只是想害我,我可以念他未遂,饶他一命。但他昨夜杀了那杂役的妻儿,有人命在手,我就只能交予大人处置了。”
黑衣人匐在地上破口大骂,说常荣轩说话不算话,背信弃义之类的。田乐心在心里冷哼,这黑衣人为了一己私利,杀了无辜的平民,还好意思说别人背信弃义。
孟桐此时倒是坐下了,手肘撑在桌案上笑得惨人,看着常荣轩说:“他说你背信弃义呢,也是,你刚才还说可以保他不死,现在却要送他去死。”
常荣轩转头面无表情的问他:“孟大人这是认了他说的话了?”
孟桐摇摇头说:“一个无赖的话,你也信?真是一介武夫,郡守大人,闹了这一通也够了吧?”
郡守正在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听孟桐这么问,看看他又看看常荣轩,两头都似乎不好惹,正在为难,青莲带着那位名医回来了。青莲把人带进正厅,就走回田乐心身后与紫砚并排而立。
那疾医站在正厅中央,给众位大人行完礼,看看大家,叹口气说:“生为医者,不能罔顾人伦,我思前想后,让这位姑娘带我回来,当着各位大人的面,还是说清楚的好。”
常荣轩看着疾医,默不作声。孟桐咬着牙关,额头青筋暴涨。郡守又用衣袖擦擦汗,问疾医:“您在咱们这里,也是声望极佳的名医,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吧。”
疾医抬起头,挺起胸,冉冉白须,一头银发,似乎无风自动起来,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疾医盯着孟桐说:“程老大人缠绵床榻多年,并非因病,而是长期中毒所至。毒性日积月累,已入骨髓,就算老夫调理解毒,再派人精心看护,怕是也回天无术了。这并不难查,只要查看程老大人所服药渣,以及以往用药记录,即可得知。就算药方已毁,这么多年,买药总是有迹可寻的。大人们还可请别的疾医来诊问,看是不是如老夫所言。程老大人告老还乡,起初还请老夫看过诊,那时虽是有些积劳成疾,但调养了两年已大有起色。后来便不再寻老夫来府,我也不便登门强求,却未成想,程老大人被人毒害至此。”
孟桐拍案暴起,行至疾医面前质问:“你说程老大人被人下毒了?众所周知,这些年都是我在照料程老大人起居,你的意思就是我在害程老大人了?”
疾医并不萎缩,依然定立于正厅道:“查出是谁下毒,是大人们的事,小人只是位医者,只做诊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