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嘴角抽了抽,看刑部尚书的眼神隐隐带着几分嫌弃。
偏偏这位还是他的上峰,尽管如今是为了复仇不得已潜伏在这儿,也不好拆穿他想要八卦的心思。
面对刑部尚书一本正经的查问,卫宁淡淡将事情大概说与他听。
刑部尚书听完,一双眉紧巴巴的皱了起来。
“这崔氏,是不是想讹人啊?”
镜一深深看了卫宁一眼。
虽说刑部尚书这话不错,可是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儿说出来,尤其他还是刑部尚书,是不是显的有些……不正经?
卫宁深吸口气,略点了点头。
这是上峰,不能打。
周遭几个来凑热闹的部下听到刑部尚书这话,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转头离开。
刑部尚书浑然未察,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啧啧道:“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的都有,现在的百姓啊,胆子可真大。”
讹人都讹到王爷王妃头上了,看来日后他这个刑部尚书也要老实些,万一要是让自己碰到这些人,再让御史知道了,真是够他喝一盅的了。
宁王宁王妃?
这二人不同啊,一个活阎王,一个,一个非常人,自然不一样。
光看着刑部尚书这般神态,卫宁就知道他想远了,轻咳一声,提醒道:“若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去调派仵作了。”
“哦,好,你去吧,本官也要上衙了,一大堆事儿没做呢。”
卫宁:“……”
一大堆事儿没分派下去还差不多。
两人带走了一个年轻的女仵作,便赶往崔氏家。
二人进了南屋,周遭的摆设有些朴素,不过倒也整洁。
不过屋子里没人,两人转头去了北屋。
一进家门,扑面而来的腥臭气便令人受不了,哪怕是卫宁创立了一个杀手门派,看过无数生死的人,也不免皱眉。
并不是场面多血腥,实在是屋子里脏的厉害,不说屋外,屋子里头都没有下脚的地方,遍地是不知名动物的粪便,门板后还窜出来好几只老母鸡。
角落里有个笼子,应该是关那群老母鸡的,不过此刻门开着,老母鸡才出来放风。
一个院子里,面对面的两间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非是这北房屋有个顶棚,误入进来的人少不得要以为这间房是鸡窝。
“谁啊?”
一道虚弱的少女声透过木门传了出来。
卫宁忍着恶心,推开门。
屋子并不大,只能容纳一张床个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却很干净,衣物整洁的堆叠在床头,桌子上也没什么灰尘,但再干净,动物粪便的臭味却抹不掉。
床榻上,仅盖了一张无数补丁薄被的少女面色苍白,睁大了一双眼,无辜又警惕的盯着忽然闯入的卫宁与镜一。
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对崔氏的话有了计较。
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女儿有多重视,便是这样重视的,让她与家禽共住一个屋,哪怕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为了讹钱,都不愿意做做样子。
实在是可恶!
“我好像认得你,你是院长身边的大人。”艳艳认出了镜一的身份,无意识攥紧了被角。
陆惜月常去书院,镜一领命保护她,自然寸步不离。
“艳艳姑娘,本官是刑部来查案的,你作为受害者,本官需要问你一些话。”
“……好。”
“不过不是在这儿。”
艳艳抬起头,唇色苍白:“什么意思。”
“你要随本官去云林书院一趟。”卫宁面无表情。
这个小姑娘是受害者不错,可从她开口污蔑纪晚是伤害她的人时,性质就不一样了。
“我可不可以不去。”艳艳扣着手指,看起来十分无措,“就不能再这里说么?”
“不可以。”
没等卫宁回答,房门被推开。
“纪,纪先生!”艳艳睁大眼,不可置信看着对方。
纪晚看着床榻上显然心虚的少女,心头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她承认艳艳很可怜,摊上崔氏这么一个娘,还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
可这不代表这些事可以成为她伤害自己的理由,何况她自问待艳艳不错,她念书写字跟不上的时候亦会私下里耐心教她。
姬津瑜站在纪晚身后,上下打量着艳艳,神色冰冷。
“宁大人,镜一,麻烦你们出去一下,我有话想问艳艳。”
卫宁和镜一没有拒绝。
纪晚和姬津瑜出现在这儿,显然是经过陆惜月授意的。
女仵作等在外面,手里已经拿到了从厨房找到的锅铲,大概是被烧制了许多次,锅铲已经黑的不像话,不是寻常那种废弃的模样。
……
当艳艳在学院厅堂指认崔氏时,崔氏的脑袋是懵的。
小姑娘被女仵作抱坐在椅子上,掀起了袖子,露出了纵横交错,新旧不一的伤口。
从记事起,艳艳身上的伤就没断过。
她的爹早死,崔氏便认为是她命硬,不仅让她和家禽住在一起,还要供崔氏一日三餐,将她当做主子伺候着。
崔氏是会做样子的,在外人面前,从来不会让艳艳做这些。
“院长,艳艳做错了事,无话可说,可崔娇,她不配做我的母亲。”
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擦拭面上落下的泪水,雾气迷蒙的双眼覆上一层令人心怵的恨意。
“她生我,若是不想我活,大可以杀了我,即便是如此折磨我,我亦是无话可说,偏偏,她要将我扭送到她相好的床上去!”
这才是她最恨的地方,在此之前,她怨过,气过,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巴不得这个生她的人去死。
此话一出,周遭响起一片抽气声。
即便是陆惜月,也被艳艳的话惊到。
纪晚拳头攥紧,身形更是微微一颤。
崔氏简直不配为人,这是当母亲能做出来的事!
“小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是你娘!”崔氏震惊不已,这死丫头先前可是和她说好的,一口咬死这些伤是书院先生所为,现在竟敢改口。
“王妃,诸位大人,你们莫要听她胡说八道,这小丫头就是疼昏头了,我可是她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是啊,你是我娘,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艳艳转过头,看她的眼神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