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麦收就真正拉开了序幕。
秦书宁和朱淮川一家,戴着草帽,拿着镰刀,跟着社员们,一起开赴麦田。
看着一大片麦田,朱淮川并没有多少喜悦。
诗人看到麦浪滚滚,也许会大发诗兴大发,吟咏出“夜来南风起”之类的诗句。
可如果让诗人跟农民一起麦收,他敢断定,不出三天,他们就再也吟不出诗来了。
身体的疲劳,会让人的脑子不再灵光,不会迸发出什么灵感。
秦书宁跟朱淮川分在一组,这是他预先跟队长打了招呼的。
开始,两人同时挥镰收割。
过了一段时间,收倒了不少麦子,秦书宁负责捆麦把。
这个时代麦收的工序还是很多的,就如这收割吧,收倒了,还要捆成麦把捆。
然后,负责运输的牛车,会过来,秦书宁还要协助赶车人,把麦把捆装到牛车上,拉到社场上去。
社场上,有社员卸车,然后把麦子铺放在社场上,让阳光暴晒。
等到晒干了,打场的就上场了。
他们吆喝着牛,拉着石磙子,开始打场。
一遍过后,要翻过来,再用石磙子碾压。
等麦粒下来了,再组织社员,把麦草挑走。
接下来,就是扬场了。
扬场,绝对是个技术活。
好手不仅能把麦粒包皮和麦粒分开,还能将秕谷和饱满的麦粒分开。
扬场过后,晒干入仓。
这一道道工序下来,真的太苦太累了。
往年麦口,朱淮川根本就不参与,宁愿向生产队多交钱,也不愿下地干活。
换了芯之后,他深知农民的辛苦,就是再受不了,他也会咬牙坚持的。
朱淮川很佩服秦书宁,麦收的每一道工序,他就没有做不来的。
特别是扬场,他敢跟生产队最牛的老王头搞竞赛。
当然,麦口的头两天,基本是以收割为主,其他各道工序,要以收割为基础的。
一天农活干下来,朱淮川动都不想动,只要躺倒。
吃了晚饭,也没精神跟秦书宁聊天,洗洗就睡了。
本来他还怕被噩梦搅了觉,没想到一夜无事,一直睡到自然醒。
累,绝对有催眠作用。
估计是队长王庆山照顾秦书宁,朱淮川沾了光。第二天,他们没有下田去割麦,而是被安排在社场上,放麦子。
放麦,就是把牛车拉到场上的麦把子,放开平铺到场上,让烈日暴晒。
过一段时间,翻一遍,再暴晒。
中午时分,大队拖拉机队的支援来了。
拖拉机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神器。
运输麦把子,比牛车装得多,又不费力。
打场,优势就更明显了。拖拉机可以挂着两个石磙子,跑起来还他么的那么快。
这时候拖拉机过来,自然是来打场的。
朱淮川有点意外,因为开拖拉机的,并非杨招娣,而是一个年轻小伙子。
往年,朱淮川虽然没参加麦收,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
拖拉机支援队,来一队的,都是杨招娣。
她喜欢开着拖拉机显威风。
开着拖拉机,确实还是很威风的,虽然,开这个东西,其实也很累。
放场的人,放完了,翻完了,就都躲到树荫下了,而拖拉机手,可是一直开着拖拉机,在烈日,绕着社场转着圈。
无可回避。
“今年换成你了,杨招娣去哪个队了?”
一遍场打遍了,社员们开始翻场时,有人问道。
“嗐,人家好命,不参加麦收了。你们不知道啊,杨招娣调到电影队了。”
朱淮川忽然就想起来,那次跟张德才他们喝酒,那人开玩笑的话。
他没想到调到电影队的,是杨招娣。
不过,朱淮川也就是一听而已,杨招娣已经跟他不再会有任何关系了。
今年麦收的天气不错,从开镰开始,一连十天,都是晴天。
朱淮川看到秦书宁的脸黑了,而秦书宁眼里的朱淮川,也是一样的。
麦收可不管你是干部还是教师,一视同仁。
在繁重的农业生产劳动中,书生也会让你不再有书生气。
秦书宁算了一下,一队的麦收,再有个五六天,就可以完成了。
他们支农队的工作,也就要结束了。
但是,社员们还要继续这样繁重的劳作。
双抢,麦收只是一抢,抢收。还有一抢,那就是抢种。
旱田作物,抢种,水田,抢插秧。
现在的农活,就没有轻松的,随便哪一样,都能让人脱层皮。
朱淮川是经历过后世的,对比起来,后世的农民,如果从劳动强度上对比,那真的是太幸福了。
麦子成熟后,大型收割机进场,农民要做的事情,就是付收割费用,收下来的小麦,会有车辆直接送到家。
晒一天两天,然后送到收粮的商贩那里。
最多三天时间,麦子就变成了钱,进了兜里。
麦口第十一天,下雨了。
麦收,被老天爷按下了暂停键。
这种天气,只能休息。
大家抱怨着老天,不过,这其中,有不少人,心里其实是巴不得下几天雨的。
下雨,可以得到点喘息的机会。
朱淮川现在就是这样的心理。
说实话,他要不是跟秦书宁一起,可能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麦口啊,实在是口,太厉害了。
不过,对于朱淮川而言,老累,也带给他一个福利,就是累到了梦都不做了。
开镰以来这十天,那个噩梦,一次都没有光顾。
这雨吓得比较大,就是下雨停了,也干不了活了。
秦书宁难得动用了一次特权,手写了一张批条给食品站。
不过,下面有个备注,等麦收结束后,他会补上肉票。
这个时代的干部啊,还真的令人感动。
上街的任务,落在朱淮秀身上,因为秦书宁拉着朱淮川,要对弈几局。
朱淮秀回来后,跟小妹朱淮凝一起下厨。
没多久,一桌丰盛的饭菜就做好了。
当朱淮秀过来叫他们吃饭时,才知道原来秦顺宁另有安排。
“朱淮秀同志,辛苦你了。不过,我们还要等一等才能开饭,因为我约了一个人过来,估计应该快到了。朱淮秀同志,不会不方便吧?”
“没事,秦领导。”
朱淮秀说着就退了回去。
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一个人走进了院子。
“请问,您找谁?”
朱淮秀问了一句。
在房间里的秦书宁,把棋盘一推。
“来了,朱老师,出去见见老朋友。”
老朋友?
秦书宁约的人,是自己的老朋友。
难道是朱怀川来了?
这可很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