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娇沉凝片刻,懒懒道:“夫人若有诚意,不如先说清楚,准备如何帮我离开李府。”
吴氏目露犹疑,随即想到李治中的凉薄无情,狠下心俯身到虞兰娇耳边道:“李治中有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虞兰娇侧耳细听,起初还无动于衷,可越听,心中逐渐翻起轩然大波!
若吴氏所说属实,她非但毫发无伤离开李府,离开魏卓言给她精心布置的这份陷阱,还能狠狠还击如此羞辱过她的魏卓言!
既然如此——
虞兰娇淡笑,任谁呀看不出她心中的惊涛骇浪,“夫人如此苦苦哀求,兰娇愿意一试。”
“果真!”
吴氏欣喜若狂,下意识就想追问虞兰娇什么时候去办。
但见虞兰娇散漫地打了个哈欠,吴氏忙讨好道:“瞧我,实在太心急,你今日忙了一天一定辛苦了,我这就走,你好好歇息!”
虞兰娇清清浅浅地点头,吴氏一边讪笑,一边后退着出了屋子。
虞兰娇连起身相送的打算都没有。
吴氏远远隔着门框看着虞兰娇高傲得仿佛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神情,心中恨得几欲泣血。
她若救出延儿也就罢了,若是没有,自己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姑娘,您真要帮她?”
虞兰娇淡淡地看了眼指甲,“有何不可?”
李延被挑了手筋,不但科举无望,哪怕走恩荫的路子,只身有残疾之人不得当官这一点就足够堵死他的前程。
而一个没有前程,又被魏泽中诱惑着坏了心性的男子,在李治中眼里只会沦为弃子。
吴氏此刻将李延视为救命稻草,心心念念想着救出这根命根子,殊不知救出来的,只会是一匹吃人的贪狼!
她自己一心求死,虞兰娇又怎会多此一举去阻止她。
只是,但看吴氏那凶狠的眼神,虞兰娇不介意让她多心焦些时日。
不过,却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悠闲,兔子急了还咬人,若真逼急了吴氏,说不定她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疯事。
虞兰娇略略思索,抬手冲着春橘道:
“我记得虞府库房里有一个黄玉九龙匣,原是我母亲为了存放龙泉剑特意雕制的,你去寻了来,拖周石送到摄政王府。
顺便问问,今日在街上捉到的刺客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她为了探听李延的消息献上如此重宝,料吴氏再如何心急也没法说什么了。
只她没想到,吴氏虽然心急,却有人远比她更要心急。
是夜,虞兰娇将将换了寝衣躺上床,窗畔处又是一丝响动。
有了上次逐月深夜闯入她闺房的经历,虞兰娇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心头怒火即刻升腾。
这帮人,实在欺人太甚!
若不叫他们吃个教训,只怕这回,下回,下下回,他们要将她的闺房当成酒肆旅店,肆意进出了!
虞兰娇面无表情躺下,左手放在被子外面,单手弹开手镯上的暗格,双眸轻闭,佯作假寐。
来人若还像上次逐月那样用被子裹着将她扛在肩上,镯子里的迷香定能让他不能动弹。
只她闭着眼仰躺着等了许久,来人却在她床畔三尺前的位置站定,视线恍若凝结成一把羽扇,由人持着一寸一寸从她脸颊和肩头扫而过,带起一阵难言的瘙痒。
虞兰娇心中微微失跳起来,她隐隐有了预感。
就在她忍不住睁眼的前一刻,来人走近,扑面而来的热气几乎熏得虞兰娇面红耳赤。
这味道,实在太熟悉……
她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握住,轻柔地往被子里头塞去。
只这一动作还未进行完,面前男子身形一顿,随即直直往下,重重朝她扑来!
虞兰娇心口一惊,飞快地睁开眼欲要往一旁挪。
抬眼却直愣愣地对上一双狭长而沉黑的眼睛!
这双眼睛她见的并不多,甚至已经有几个月不曾相见,此刻一触即分,却奇异般地让她无比熟悉。
她甚至可以想象,这双眼平日看人时总带着几丝漫不经心地睥睨,配合着矜贵略薄的唇,霸道得让人心悸,让人忍不住就会在他视线中安静地臣服下来。
若是李枝见到决然抵挡不了,定会脸红得魂不守舍。
虞兰娇也不受控制地僵了一瞬,就是这一瞬,魏震高挺的身子,直直砸在她身上。
霸道得让人窒息的龙涎香瞬间包裹住虞兰娇,她居然有一种,深夜划船,撞到硬朗的岩石和暗石一类的东西,既让她感到畏惧,又有一种下意识可靠的安全感。
……
虞兰娇的脸蹭地暴涨出赤红。
如果此刻床上有个暗洞,她一定会毫不犹豫一头钻进去!
魏震僵着身子,把虞兰娇掩在身下,身下柔软仿佛穿透被子和宽大衣衫,直朝着他的肉体袭来。
屋子里没有点灯,魏震趁着夜色勉勉强强只能将虞兰娇的脸庞看个模糊。
即便如此,他居然清晰地感知到虞兰娇滑嫩的皮肤唰地变得通红,连粉白小巧的耳垂都染上羞赧。
一种怪异的感觉从身上传来。
“虞兰娇,你好大的胆子,连本王都敢暗算。”
魏震声音沙哑,掩饰般地羞恼怪罪。
虞兰娇用力推了两把,可接触到他温热的胸膛,却是连双手都开始颤抖。
听得魏震如此不要脸地倒打一耙,强自镇定,视线死死定格在魏震胸口衣襟上绣的暗色龙纹,竭力面无表情道:“臣女罪该万死,请摄政王降罪。”
魏震一直盯着她的脸,闻言嘴角不引人注意地翘了翘。
却听虞兰娇继续道:“臣女第一罪,没想到堂堂摄政王会如此下流浪荡,夜闯女子闺房,以至未能远迎冒犯王爷。
臣女第二罪,有贼人擅闯,臣女不该还击,反而该袖手旁观随人轻薄。
臣女第三罪,罪在家世败落,却还自恃清高不知天高地厚,不愿坦然接受王爷的羞辱!”
说这话时,虞兰娇避无可避地想起魏卓言和魏泽中接二连三的羞辱,眼眸因为愤怒和委屈翻出一层水光来,又长又翘的睫毛如蝶翼轻颤。
魏震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瞬间如潮水褪去,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心却先一步软得一塌糊涂。
“本王没有这个意思。”
魏震放软了声音,“本王只是听说你今日派人来王府找我,这才深夜来见你。吓到你了是本王不对。”
若是熟悉他的人,定然会知道,这一丝退让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
虞兰娇听得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原本只是闪着水光的眼,忽然就垂了泪,顺着眼尾滑落,渗进鬓发深处消失不见……
她飞快地转过头,生怕星星点点的晶莹被魏震看穿。
即便她身处弱势,也绝不允许自己展示这种软弱的情绪。
刚刚,只是夜深了,她太累了,才会,情不自禁……
虞兰娇浅浅吸了一口气,忽地双手蓄力,重重把魏震掀开。
“王爷言重了,兰娇不敢怪罪。”虞兰娇理了理衣襟,斜眼瞟着魏震,飞快地从他身上跨下床,走至桌前,蹭地点亮烛火。
屋内霎时大亮,离魏震远了许多的虞兰娇这才略感安心。
瞥着床上朦胧的棉被之下,仍旧无法动弹的魏震,虞兰娇嗓音微冷,面不改色地扯谎:
“兰娇并未派人去找王爷,只是王爷中毒本就是因为龙泉剑之故,兰娇心中愧疚这才派人送礼上门,并无求见之意。”
魏震保持着被掀翻的姿势,一动不动从眼角余光里去看虞兰娇。
她神色淡漠,仿若拒人于千里之外,魏震这才从原本暧昧的情绪之中抽离出来,心里涌现出说不清楚的烦躁。
“你不想见我,今日我在街上看见的女子,莫非不是你?”
宽大的衣袖之下,虞兰娇拳头缓缓攥紧,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恼让她险些维持不住镇定。
她是一个清醒的人,正是因为清醒,她竭力掩饰,却也无法欺骗自己,她对魏震的确是抱有某种期待的。
虞兰萱感激摄政王,想亲眼看到魏震入城,她何尝不是渴望看到他的平安。
只她毕竟不是虞兰萱那等天真不知事的少女,重活一世她早已学会控制自己的心。
与其渴望虚无缥缈的情爱,她更需要尊重。
大周朝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室,显然学不会这一点。
虞兰娇紧了紧手指,缓缓道:“街上那么多慕名去一睹王爷风采的女子,王爷若各个都要眷顾,今夜时间怕是不够。
兰娇还在此阻了王爷脚步耽误王爷时间,实在太过失礼。”
魏震脸色一窒,忽然就很想朝虞兰娇嘴上狠狠咬一口!
在边关许久,太久没见到虞兰娇,他险些要忘记,这张嘴究竟有多气人!
魏震咬牙片刻,他本该气怒虞兰娇的桀骜无礼才是。
可看着她一双水蒙蒙的桃花眼在月色下亮得惊人。
奇怪的,魏震心头被耍弄的怒气还没来得及升起,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小手轻轻抚脸一下,悄无声息淡了下去。
他想,他这辈子都无法对虞兰娇生出怒气。
魏震沉默片刻,无奈道:“你明知道本王是什么意思……”
虞兰娇飞快地打断他:“我能从哪里明白?这辈子,闯到我屋子里的男人可没几个!”